像他这样含着明珠出生自小顺风顺水的人,生而高傲,怎会懂他们这些被厌弃的棋子的人生。在他看来,生来卑微,只配远远艳羡莹辉。哪怕费尽全力,也不过是蜉蝣撼树。
“声名显赫、众星捧月的燕国太子自然视我们这些人如蝼蚁。”华臻语气淡淡,她向来会很好地掩饰心绪,此刻不知为何却遮掩不住。
商麟侧视她,“我何时说‘你们’?”
“褚澜乃齐国正统王室之人,殿下尚且看不入眼,遑论我这样的普通人。”华臻将腰间的布料又紧紧缠了一圈,“从前我在燕宫,对殿下说想要做女官时,被殿下假手以处决内贼时,您也是这样想的,不是么?”
商麟轻呵出声,半晌才憋出一句:“你就这么喜欢他?不过说他两句便气成这般?”
是她莫名闯入燕宫,每每温意讨好于他,引得他明面上虽不喜,心思却总是随之而动。可就算是那时,他都未曾听她像这般为自己说过话。
华臻哂笑:“担不起殿下的揣测。”
商麟冷哼一声,随即便要翻身上石堆,华臻却眼疾手快起身拽住他的胳臂,商麟不耐地看她握住自己的手,触及她虎口上被荆棘刮出深痕的血红伤口时,原本要用力往回撤的手停滞下来。
语气中带了一丝厌恶,“放开。”
华臻定定对他道:“要山崩了。”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碎石轰隆从山顶滚落,华臻顺势拉着他蹲下。两人紧紧挨在一处,除了呼吸声却一片寂静。
良久,山间安静下来,商麟起身要走,华臻也没再阻拦。
他只是静静站了片刻,随后像下定了决心似的回头揽住她的腰飞身向上。
华臻愣怔住,待回过神脚已轻踩石堆整个人翻过石墙落地。腰间的手很快松了。
商麟却微俯身在她身前,华臻很快反应过来,天色逐渐灰暗,她快看不清了。
他的背影却很刺眼。
华臻生硬道:“殿下不必管我,会有人来。”
她上山前便跟期晚通了信,何况赵茗已然下了山,算算时间,期晚应当快到了。
商麟轻咬下唇,而后努力遏制住心口那股莫名的酸气。
“权当还你方才拉我那一把。”
华臻便未再推辞,俯身贴在他背上。
“多谢殿下。”
一路上两相无言,直到快要看见山脚下若隐若现的灯火,华臻才听见商麟说话。
“从今日起,当我们从未见过。”
华臻声音有些闷。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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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华臻在房中换衣,甫一下楼便看见赵茗迎上来。
“事情都办好了。”赵茗拽住她的手,“你脸色不好。”
华臻只说:“有些累了。”
掌柜看两人下来,将手中东西塞进怀,忙走到堂中,讨好问:“贵客晚上要用些什么?后厨马上做。”
华臻看到他衣襟边若隐若现的红色宝石,下巴一扬,“这是什么?”
“这……”他犹豫片刻,不情不愿从怀里拿出宝石匕首,“这不是您的东西吧?”
这分明是昨夜里来那两个男子落下的。他一早进柴房就瞧见了,那么多宝石镶着,必定不是凡物,他傍晚找了人来看,说是能值不少钱。
“还回去。”华臻盯住他的眼睛。
“这东西自然是谁捡到就是谁的呀,”他若有所思,“姑娘要是捡到了自然就是姑娘的,没捡到可不能眼红捡到的人。”
华臻今日累极了,把钱袋往他身上一扔,“你亲自给匕首主人送过去。”
掌柜将钱袋收下,“人都走了呀,我上哪送去。”
“走燕国方向。这到燕国只有一条路,我派人跟着你,你不必担心安危。”华臻道,“若你没还匕首,我也能知道。”
掌柜连忙嬉笑道:“我去我去,一定给您送到。”
说罢还加了句:“您放心,我不说是您叫我去的。”
待掌柜走后,赵茗扶华臻坐下,“那匕首是太子麟的?”
“嗯。”
“他昨晚也住这儿?”赵茗眼神放光,“他是来找你的?”
“不知道。”华臻摇头。
她看不太懂他想做什么。
还是她的计划更好懂一些。
华彻就要来了,她等这一天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