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罹。”
睡在床上的小家伙半梦半醒,因为冬日来临,像小松鼠喜欢酣眠。
苍罹被打扰后,哼唧了两声,拉着棉被盖住了头,只露出一撮软软的发。
引别渡看着被子鼓着一团小山,坐在床沿,俯下身,贴近小家伙道:“昨夜有雪,若再不起床,怕是要化了。”
!!!
被子歘地掀开一半,苍罹努力瞪大惺忪的眼,径直往床下爬,小小的身躯突然拥有了足以抵抗温床的力量。
引别渡一把捞住小孩,拽到自己怀里,给他穿衣束发。“先把衣裳穿好,着凉了又要喝药。”
“哦。”苍罹配合地伸手伸腿。
等把小徒弟收拾好,引别渡在苍罹的腰间别了一块暖玉,嘱咐道:“防寒保暖,需一直配着,知道吗?”
“知道啦!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
苍罹从引别渡怀里跳了下去,然后转身,挨着引别渡的腿,扒拉开广袖,检查自己师尊的暖玉是否在腰间。
“师尊也要记得把暖玉带身上!”
引别渡常年素衫,寒暑不侵,也就苍罹会与他说这些。
“好。”
一切保暖措施就绪,苍罹激动地拉着引别渡的手,迈着小短腿往殿外跑。
推开寝殿门的一瞬,满院银装素裹映入眼帘。
因一夜大雪,地上、屋檐积了厚雪,皓色深深,闪着微光。
庭中的梨树和海棠早落了叶,黝黑的枝干与周遭对比,两色鲜明。
雪丛之中,栽种的寒兰翠绿,弯着长叶,为此间唯一的活意。
苍罹很久没见过这般雪景,如覆厚绒白布。当即如虎猛扑而去。却不料雪过于深软,一脚踏进去,竟然不小心把自己给绊倒了。
出师未捷身先倒。
苍罹撑在冰凉的雪面,站了起来,抖落身上的残雪,然后疯跑,在院中留下一长串小脚印,跟阳光下的快乐小狗一样。
今晨寒风料峭,迎面吹向白衣玉面。垂在腰间的暖玉滤去刺骨冷意,引别渡周身暖融融的,如沐春光。
他看着苍罹于雪地兴奋,看着他呼出的热气化成白雾,看着他用不及自己半掌的小手堆砌雪人,
“师尊!”苍罹回过头,高兴地喊道:“一起堆雪人啊,我想堆一个你,还要堆一个我!”
“好。”
引别渡踏雪而入。
他每走一步,雪地里就陷下一块,留下属于他的印记。恍然间,他那颗隔绝在尘世之外的心,也正塌陷。
一大一小,蹲在皎皎白雪里,共同塑造着雪人的生命。
苍罹劳作良久,终于滚出了一颗完美的雪球。他抱着脑袋大的雪球,身体小心翼翼地贴着引别渡堆的大雪球,把它放了上去。
这个雪人的体型比苍罹还要大。
引别渡折了几枝梨枝,递给小徒弟,“用这个当雪人的手。”
嫩生生的手接过梨枝,把它们插在了雪人的两侧。
完工后,苍罹叉腰,骄傲地看着自己的作品。
两个雪人白白胖胖,脑袋圆溜溜的。用黑色的鹅卵石当做眼睛,红萝卜当做鼻子。
简直可爱极了!
“现在家里有人看守了,可以放心出去了!”苍罹还没忘记今日要和师尊一同去破醒峰。
不知不觉中,天空下起来小雪。引别渡牵着苍罹,温热的掌心把稚嫩如春芽的手包住。虽然有术法护着,但小徒弟的手仍旧发红,像是被冻着了。
“那我们走吧。”
“好。”
雪色连山,渐渐磅礴。
师徒两人未用术法,撑着一把墨竹油纸伞,行在路上,观楼阁停雪,飞絮洒盐。
苍罹一蹦一蹦的,总寻着雪深的地方踩,把松软的雪压得实实在在。引别渡也不阻止他,不仅不时回应着苍罹的问题,还始终注意着小徒弟安全,怕他摔着。
今日,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揉碎,片片纷飞,莽莽沧沧。
晶莹的雪花落在伞面,融成一团,跌不进软发。
他们一同入深雪,走进凛冬,又这样走出。
一步复一步,光阴却脱兔。
东风见人踏浅春,渐向繁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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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镜生池怎的这般冷廖,成群的仙鹤哪去了?”
“你问我,我问谁。”
“我好像看见,领头鹤带着一群仙鹤飞往霖台殿的方向。”
此时正逢半春,山花灼灼。
霖台殿内该是盎然春意。
海棠点缀胭脂色,垂丝凝露,似姑娘鬓边的红珠翠。
而中庭几百年的梨树古木参天,着白妆素袖,粉青蕊,雪色裙。风轻轻吹拂,伞盖般的花枝轻颤,光影错落。
正所谓,满院东风,海棠铺绣,梨花飘雪[1]。蔡伸《柳梢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