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东西嘴倒是挺甜。”松山岳被哄得乐呵呵的,后槽牙都尚能看见。
“师兄。”引别渡看着松山岳一块灵石的样,提醒道:“该谈正事了。”
“咳咳,对。”松山岳笑容一收,重新变回威严的宗主。他对身后的三徒弟道:“小藻,带——”
话头忽地顿住,苍罹见松山岳盯着他,一个字音拉得老长,聪慧如他,立刻反应过来,“苍罹!”
松山岳故作镇定,捋了两把不存在的胡须,“嗯,带小苍罹去玩吧,大人们要谈正事了。”
宗主三徒弟沈藻,一身箭袖长衫,乍一看,如流云山风。
她一早就被师叔带来的小孩吸引住了,她蹲在苍罹身边,笑道:“小苍罹,我是你沈藻师姐。”
圆溜溜的眼睛看着面前的漂亮师姐,苍罹露出八齿笑,“藻藻师姐好!”
年芳十七的沈藻受到迎面暴击,心花怒放。
他叫我藻藻师姐!好可爱的称呼!
她从小身为孩子霸主的她,从未被如此称呼。沈藻飘忽忽的,伸出手,“藻藻师姐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苍罹抬头,望着引别渡。
引别渡道:“去吧。”
然后苍罹喜滋滋地牵上了沈藻的手。
引别渡嘱咐沈藻道:“不要带他去练武场之类的地方。”
“好。”
待两孩子离开后,引别渡和松山岳进入殿内。
清茗的幽香浮动,两人坐下相谈。
松山岳正沏茶,“之前劝你收徒未果,现在倒在外面捡了个。你能照顾好那小家伙吗?我可记得,小藻小时候,让你带一带,你都不愿意。”
“小藻如何能与阿罹作比。”引别渡饮了一口茶,“小藻生性顽劣,不令人省心。”
松山岳反驳道:“小藻几时顽劣过?那是活泼开朗。哪像你正经死板,无趣得很。指不定你新收的小徒弟哪天受不了,要搬出你听眠峰。”
引别渡微笑着面对松山岳,“师兄倒是有趣的紧啊。”
松山岳顿感脊背发凉。
见松山岳不再言语,引别渡收回眸光,“我已收阿罹为徒,记得在天极宗弟子录里添上一笔。”
松山岳一挑眉,“以前也不见得你这般心软。”
自从师尊离世后,师兄弟几人谨遵其遗愿,除魔卫道,守护天极宗。其中,尤以年岁最小的引别渡最甚。
这数百年间,引别渡除去的人间隐患不在少数,心在杀伐剑影中逐渐冷却,失了两分应有的悲悯。
“具体说说通天劫之事吧。若非在风来谷杀不了那孩子,我不信你会带他回天极宗。”
引别渡捏着茶盏的手一顿,浅瞳微漾冷光,若竹枝薄雪。
在风来谷见到苍罹时,他几乎就能确定这孩子是通天劫。毕竟,谁家的普通孩子会出现在风来谷,还全须全尾。
他本应直接除掉还未成长起来的灭世者,但冥冥之中,他看见苍罹那双眼睛,自己的预感告诉他,苍罹杀不得。
作为修仙界少有的渡劫期强者,有时候,本能的预感往往与天道息息相关,甚至能在关键时刻避免死亡。
引别渡将自己的预感告诉了松山岳,“通天劫已存在数万年,时至如今,我们仍旧不清楚此劫为何而来,以命破劫,以杀止杀,终归不是最佳。或许这一次,灭世者以幼态孩童之躯出现,是我们寻找真相的契机。”
松山岳皱着眉,宽袖之下的手攥成拳。“可是你也知晓,这数万年间,灭世之人必为祸世间。”
引别渡:“师兄,我可问你,若你一出世,便被众人围剿,可会反抗,可会杀戮,可会厌恶这不容于你的世间。”
松山岳一时哑然,喉咙胸腔里似被塞了木屑。
引别渡继续道:“你也看到了,阿罹如今不过无辜孩童,当真要让他承担千年前的恩怨吗?他从一诞生,就被困在风来谷。或许,他也向往人间繁华,也想如小藻一般,被疼爱着长大,但却被我们硬生生逼得走上不归路。”
苍罹安静懂事的模样浮现在脑海里,引别渡心脏被针尖扎了一下。究竟怎样的经历,才会使其提剑,杀戮天下人。
“这些只是你的猜想。”松山岳端起茶盏,用喝茶来掩饰内心的波澜。
他们一直相信灭世之人必为祸世间,身为正道传承的自己,理应守护天下苍生,诛杀妖邪。
但如果事实并非如此,那他们信奉的颠扑不破的真理又算什么东西。
引别渡知晓师兄的顾虑,细说道:“现下,阿罹本性良善,我教他心向正道,加以引导。如无他因,都该不会再复千年前的结局。”
松山岳:“若他就是天生坏种,只是你如今未有察觉;或者,以后他心生恶念,酿成世祸,你又该如何?你能负担得起苍生为之覆灭的代价吗!”
引别渡怔然一瞬,启口驳道:“若无我此举,苍罹成长到足以破封,各大宗门集结风来谷,终究不免一场恶战。苍生本就注定要受这一难,何故不寻他法?何故将其定为我之过责?”
“难道正道破劫,不过是一场流芳百世的自我感动牺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