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就去给苏尚早收拾床铺。

天色渐晚，苏尚早送秦未时出门：“好了，后天见。”

秦未时拉着她的手，不肯走。

“腻腻歪歪，后天一早不就能见着我了？”苏尚早晃晃二人紧握的手，有些好笑地说。

秦未时咻的一下，俯身偷了一个香，“ber~”的一下，老响了。

亲完之后，也不走，还在那傻乐。

“你这傻子，不会喝醉了吧。”苏尚早嫌弃地举起他的手，擦干脸上的唾沫：“又亲我一脸，不害臊。”

*

秦未时这股傻乐劲儿，一直持续到接亲那天。

清晨的阳光透过薄雾洒在院子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喜庆的气息。

苏尚早简单垫吧了两口早饭，换上崭新的列宁装，整个人显得精神焕发。刚整理好衣襟，楼底下便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炸得窗棂簌簌作响，硫磺味裹着雪沫直往屋里钻。

“是小秦同志来了。”闻港归笑着把她搀起来，两人走到门口。

秦未时也换上了一身崭新的军装，将校呢大衣配翻毛军帽，笔挺的制服衬得他英姿勃发。他向二位教授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随即拉过苏尚早的手，眼中满是笑意。

“呦～”跟着他来的几个年轻小伙子见状，顿时起哄起来，场面热闹非凡。

苏尚早正笑着往外走，忽然感觉一道亮光闪过眼睛。她抬头一看，只见其中一个小伙子正举着相机，镜头对准了她。

那人看到苏尚早看过来，不好意思地摆摆手：”抱歉啊嫂子，闪到你了。”

秦未时笑着解释道：“这是索明轩，专门来给我们拍照的，不用理他。”

姓索？苏尚早抬眼，疑惑地看向他。

秦未时只是捏了捏她的手，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两人走到院门口，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苏尚早下意识往旁边一躲，秦未时顺势搂住她。她抬头一看，秦未时正笑得灿烂，眉眼间满是得意。

苏尚早今天心情好，也不瞪他了，顺从地在众人的拥簇下往前走。

接亲的车队是十二辆凤凰二八，车把系着红绸扎成的并蒂莲。

“抓好了？”秦未时一手扶着车把子，一手趁机在苏尚早的小手上揩把油。

苏尚早“啪”一下把他的手挥下去，顺手拧了一把他腰间的肉，心里暗骂：这个不正经的臭男人！

秦未时低声笑了一声，也不再招惹她，朗声道：“出发吧！”

接亲的队伍清一色骑着凤凰牌自行车，这是苏尚早和秦未时商量好的。

眼下形势敏感，不宜太过高调。若是用汽车接亲，恐怕会落人口舌。

中午的宴会设在秦家的大院里，来的都是些与秦家交好的高官政要。秦端城的勤务兵正往礼簿上记礼金，钢笔尖在红纸上沙沙作响，字迹工整有力。

工会主席用□□做证婚词，新郎新娘交换红皮笔记本，宣读革命誓言，仪式就算是完成了。

仪式结束后，苏尚早跟着秦未时一桌桌敬酒。敬完酒，她便坐下来吃席。红漆剥落的长桌上摆着六个搪瓷盘：三盘什锦糖，两盘炒瓜子，还有盘染红的花生颤巍巍堆成小山。

孩子们围着糖盘你推我搡，有个虎头帽小子趁乱抓了把花生，衣兜鼓得像揣了两只鹌鹑。有个小孩扒住秦未时的衣服，偷偷瞟着苏尚早，怯生生地问：“二叔，这是你的新媳妇吗？”

秦未时笑着摸了一把他的脑瓜子：“是啊，小六，这是你二婶。”

苏尚早也含着笑，抓过一把糖：“小六，你拿着去吃吧。”

小六看着羞答答的，接过糖，转身冲小伙伴耀武扬威地喊：“看，这是仙女婶婶给我的糖！”

周围的人群顿时笑得前俯后仰，东倒西歪，哄得苏尚早的脸“腾”一下就红了。

秦未时也笑，看着苏尚早，大言不惭地说：“原来我娶了个仙女，这真是我的福气。”

旁边有小孩不服，也团团围过来，嚷嚷道：“仙女婶婶，我们也要糖。”

秦未时怕小孩们挤着苏尚早，站起来一人塞了一把糖，笑道：“行了，二叔给的也一样。快上桌吃饭去吧，一会儿肉都被抢光了。”

小孩拿了糖，一哄而散。

苏尚早戳了戳秦未时，嗔怪道：“你怎么辈分这么大，我跟着你都老了。”

秦未时笑得狡黠：“那没办法，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秦二婶，吃饭吧。”

苏尚早气得狠狠拧了他一下，心里暗骂：这人，真是欠揍。

长辈桌上就比他们这边精彩多了。

“秦司令教子有方啊，未时这孩子真是出息了。”主桌上的胖子举起茅台，酒液在玻璃杯里晃出旋涡。

秦端城笑着打哈哈：“哪里哪里。王书记才是年轻人学习的榜样。”

“跳个忠字舞！ ”人群里爆出喝彩。手风琴扯开《北京的金山上》的调子，革委会刘主任喝得有些上头，兴致勃勃地给大家舞了一段，呢子裤绷出浑圆的臀，皮带扣当啷啷撞着搪瓷碗。

秦老爷子低声吩咐勤务兵：“刘主任喝多了，带下去醒醒酒。”

角落里突然传来瓷盘碎裂声。物资局张科长揪着供销社主任的领子,两人脸上还挂着酒气熏天的笑： “老哥这话就见外了。”

秦未时站起身，吩咐端盘子的同志去清理，对上秦端城投来的视线摇了摇头。

苏尚早不管这些饭桌上的暗流涌动，专心啃着排骨。

她平时不喜欢吃猪肉，总觉得有些腥味，可今天这排骨炖得入口即化，肉香四溢，味道浓郁得让人停不下筷子。

“喜欢吃？”秦未时见了，又给她夹了一块。

“你们小夫妻可真恩爱。”旁边坐着的秦颖丽抱着自家小儿子，笑着打趣。小不点闻到饭香，一个劲地流口水，眼巴巴地盯着桌上的菜。

苏尚早看他这副馋样，故意夹着排骨在他鼻子边晃了一圈，逗得他直伸手去抓。

秦颖丽揶揄道：“喜欢就抓紧生一个，别光逗别人家的孩子。”

说来说去逃不过催生这个话题，苏尚早装作害羞：“我们随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