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未时见她笑了,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握住她的手,轻轻捏了捏:“好了,快中午了,下来吃饭吧。”
苏尚早怔怔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神复杂。
她记得昨天打完游戏之后就回房间睡了,脑子里明明记得很清楚。
因为之前她习惯躺在右边,秦未时睡在左边。
她摸黑回去的时候习惯性走到右边,发现秦未时在那躺着,所以换到左边睡。
这事她记得清楚。
那么她是怎么又跑到游戏房里的呢?
“下午我们去友谊商店,给你置办两身衣服。去了滇南就没有京城这么时兴的款式了。”
苏尚早下来的晚,正好赶上吃午饭的时候。本来她和云瑜约好去买衣服,看她上午没起来,云瑜也没叫她。
“对不起婶婶,是我起迟了。”
云瑜笑了笑,正准备接话,老爷子突然出声:“怎么突然着凉了?”
“不算着凉,只是昨天突然来陌生的地方,有些认床。”秦未时不想让爷爷知道是因为她贪玩,于是替她遮掩。
“身体不好就找个大夫调一调。”老爷子慢条斯理喝着海笋玉米蘑菇汤,不理会孙子那一副护犊子的样子。
苏尚早一想到昨天的事,细思极恐,汗毛都立起来了,就忍不住往秦老爷子那边靠靠。
开国功勋,身上一定正气十足,那些捣鬼的东西最好被吓死,别来折腾她!
“尚早身体很好,不需要......”秦未时知道看医生一定要喝中药,她恐怕受不了那苦味。
“正好白大夫今天来为我看诊,顺便给你们都看看。”
老爷子说到这份上,秦未时只能熄火。大不了陪她一起喝,免得她又撅嘴耍无赖。
白大夫的云履踏过垂花门时,苏尚早嗅到了混杂着艾草与沉香的药香。
正当她盯着老中医的银针匣子泛着包浆温润的光发呆时,白大夫开口了。
“此证属脾肾阳虚,寒客胞宫。因命门火衰,冲任失于温煦,寒凝血瘀,故见经行后期、小腹冷痛;气血不荣,则面白肢冷、带下清稀。当以温肾培元为本,散寒通瘀为标,使胞宫得暖,气血得行,月事自调。”
这位年过半百的中医,面容清瘦,双目炯炯有神,银白的短发整齐利落,胡须修剪得体,身着素雅的中式长衫,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从容与笃定。说出的话苏尚早也是一句不懂。
谁能来翻译一下,总感觉不是好话。
秦未时心头一紧,看到苏尚早投来的眼神,忍不住握紧了她的手。
“因何而导致的?”
“先天禀赋不足:素体阳虚,命门火衰,温煦无力。后天失养:饮食贪凉、经期感寒、久居寒湿,致寒邪内侵胞宫。再有肝郁气滞:情志不畅,气机郁结,加重寒凝血瘀。”
这话苏尚早听懂了,她的确从小身子不好,长大之后又很爱喝冰饮,爱吃垃圾食品,经期的确不好受。
“能治吗?”老爷子屈指敲了敲酸枝木茶几,目光锐利。若是不能生养,那这门亲事他也要重新考虑了。
“常喝温经汤、当归四逆加吴茱萸生姜汤,治冲任虚寒,瘀血阻滞。我再开一副药方,苏同志记得少食冰饮,经期忌涉水淋雨。避免郁怒伤肝,加重气血郁滞。”
白大夫一边写药方,一边摇头:“避生冷如避箭,暖下元如养根。”
看完苏尚早,又照例给秦老爷子、云瑜问诊。
轮到秦未时,白大夫抬起头:“把舌头伸出来。”
须臾,他似调侃地吟了一首诗:“弱冠无邪少年郎,真阳初度玉门香。不须红烛添春色,自有桃花落满床。”
白大夫眼尾笑纹里藏着杏林高手的通透,"小秦同志倒是气血充盈——"
只留下脸色爆红的秦未时和一边捂嘴偷笑的苏尚早。
云瑜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二人,好笑地摇了摇头。
年轻人呐。
等长辈都走了,秦未时脸上的红才慢慢散去,恼羞成怒般用力捏了捏苏尚早的手:“还笑!”
“哎呀,疼。”苏尚早连忙甩了甩手:“哼,我不跟你一般计较。”
*
下午没那么晒了,苏尚早跟着云瑜出了门。
她们出门是配了轿车的,一辆黑色国产车,车身轮廓棱角分明,线条方正硬朗。内里几乎没有什么装饰,显得成熟稳重。
云瑜熟练地坐上后座,苏尚早则坐在她旁边,轻轻关上车门。车子缓缓驶出家属院,沿着宽阔的街道向友谊商店驶去。
“尚早,别多想。”云瑜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沉默,侧头看了她一眼,语气温和,“大夫说了,只要调理得当,身体会慢慢好起来的。你年纪轻轻,底子不差,别太担心。”
“嗯,谢谢婶婶。”
其实苏尚早本人不是一个过于内耗的人,但架不住几个月来的担惊受怕的前段时间接二连三的打击,她也没办法。
车子很快驶入了友谊商店所在的街区。友谊商店是京城里为数不多的高档购物场所,仅限外汇券或外币消费,普通市民若无特殊证件,根本无法进入。
云瑜从包里拿出证件,递给门口的同志,对方仔细查验后,恭敬地放行。
一楼是进口食品与糖果。瑞士“三角巧克力”,意大利“费列罗”,德国“妙卡”。英国“吉百利”水果糖、美国“好时”彩色锡纸包装糖果。
还有丹麦“蓝罐曲奇”、香港“嘉顿”威化饼。美国“SPAM”午餐肉、苏联鱼子酱罐头。
稀有的进口商品常被用作“人情礼物”,甚至空罐头盒也会被保留展示。
云瑜一边走一边介绍:“这些进口糖果和零食,平时很难买到。你要是喜欢,咱们多买些带回去。不过这些东西不好存放,也不能带太多去滇南。等你们安顿好了,我每个月给你寄一次,你想吃什么就写信告诉我。”
两人逛完食品区,又来到日化用品区。
云瑜拿起一瓶进口洗发水,仔细看了看标签,转头对苏尚早说:“这些洗发水和香皂,你先用着。我每隔两个月给你寄一次,不过也不能寄得太频繁,免得引人注意。”
苏尚早明白云瑜的顾虑。她们住在家属院,邻里之间难免会有闲言碎语,太过招摇确实不合适。她轻声应道:“婶婶,您放心,我会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