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这么多天,怎么不见苏正辉找我麻烦?”
“哼,他可没有那个时间。”秦未时冷笑一声。
第一战是由周卫国打响的。他安排肉联厂的厂工会主席去总工会举报洛芳华滥用职权,大肆敛财,并且和报社主任偷偷联系,利用职务之便安排工作给她儿子洛樊川。
结果当时接待他的人和洛芳华是大学同学,所以他就被先搪塞回来了。
洛芳华嫁的就是云瑜的表弟洛唐芸。洛芳华普通家庭出身,算是高攀。他们那边的习俗就是女人嫁过去之后要改成夫家的姓,所以李芳华就变成洛芳华了。
只不过洛唐芸不堪重用,洛芳华这些年独自撑起洛家旁支。按理说,这七拐八拐的亲戚云瑜是犯不上抽空见一面的。只不过,按照侄子说的,他们正好是一颗趁手的棋子,此时还有些用。
暮色四合时分,洛芳华踩着青石板路拐进秦家老宅后巷。她抬手抚平藏蓝列宁装前襟,深吸了一口气。
"云同志在花厅等您。"穿灰布褂的卢妈挑着灯笼引路,竹篾纸罩上"为人民服务"的红漆字随着脚步明明灭灭。
转过影壁时,洛芳华瞥见廊下停着辆凤凰牌自行车,车把上挂着崭新的人造革公文包,暗红封皮烫着鎏金的五角星。
云瑜正就着落地灯看《红旗》杂志,听见脚步声,她摘下眼镜用绒布细细擦拭,听着对面洛芳华解释:
“"周卫国这尊瘟神,直接把准头对准我,来我们肉联厂查账本......”
"查的是去年生猪的采买?"云瑜突然截断话头,指尖在八仙桌上叩出轻响。
洛芳华喉头一紧。那笔账目确实经不起查,称上300斤,他们按400斤报。这多出来的钱不是小数目。
云瑜捏着茶盖慢慢撇沫子,青花瓷碰出细碎的清响:"周书记新官上任三把火,总得烧些旧账本立威。"
"立威是假,换血是真。"云瑜从抽屉取出个牛皮纸信封推过去,封口处盖着"机密"的钢印,"索铭柱的小舅子在保卫科扣了六支五六式半自动,说是训练损耗。"
洛芳华捏着信封的手微微一抖。保卫科的枪械登记向来是笔糊涂账,但敢动这个心思......
“周卫国是索铭柱一路推上来的,多半是他要对你发难。”
索铭柱就是肉联厂的厂长。
“不可能吧,索铭柱一个厂长,怎么把书记推上去的?”
“用的是他父亲旧部里的关系。”
这保卫科和现在的保安可是两码事,过去的保卫科是干部身份,可以不参与工厂劳动。
而且保卫科是配有真枪实弹的,算得上有实权的部门,地位很高,而且相对清闲。
“那我该怎么办?”洛芳华思索片刻,脑子里闪过几个方案,都不够斩草除根。
“听说你儿子和苏家二女儿走的很近?”
云瑜慢悠悠地品了一口茶,也不想和她浪费时间了。
"不,不。小孩子家家闹着玩的。"洛芳华半个身子挨着藤椅边沿,袖口露出半截瑞士梅花表——去年先进工作者表彰会得的奖品。
“索铭柱的女儿今年参加高考,他利用自己弟弟教育局局长职务之便,串通采购部副部长苏正辉,买下他二女儿的录取通知书。”
她听懂她的意思,猛地站起身,藤椅在水泥地上拖出刺耳的锐响:"我这就让梵川去黑龙江插队!"
"年轻人去广阔天地锻炼是好事。"
云瑜言尽于此,起身,让卢妈送客。
门廊下的自鸣钟铛铛敲了七下,穿堂风卷着墙角的梧桐叶打了个旋。
洛芳华只感觉到冷意。
这里面居然还牵扯到苏正辉的事。他儿子之前和他三女儿苏尚早接触过,喜欢的不得了,天天央求着让她去说亲。
虽说她特别看不上苏正辉那人,可是在儿子的软磨硬泡下还是同意了。
没想到苏正辉却请假好几天不来上班,听说是家里的老人没了。
洛芳华觉得有忌讳,便拖了几天。没想到又传出他殴打女儿进了医院的传闻。
这种家庭,洛芳华实在不想多掺和,便拒绝儿子的请求。
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洛樊川居然又和他家二女儿苏尚余勾搭起来,气的她关了他好几天禁闭。
苏家的女儿一个个会勾魂不成?把她儿子迷成这样。
这都是旁的事,最重要的是不能让秦家觉得他们家和苏家有什么接触。
刚刚二奶奶就提点她了,这么大的错误可不能一错再错再错!
今天回去必须让那个逆子跟苏家的女儿断了联系。
不能让这个家都被他拖累了。
*
苏正辉这两天仿佛被一股无形的晦气缠身,工作总有不顺心,好像有人故意使绊子一样,整个人笼罩着一层灰蒙蒙的气息。他心里总觉得发毛,一天找不到苏尚早一天就不安心。
“我观你印堂,色泽暗淡,隐隐有黑气缭绕,周身气场波动异常,诸般不顺接踵而至,似有霉运当头之征。我之前跟你说的大灾,马上就要应验了。”
“大师,怎么办。苏尚早找不到,我也不敢报警。您再给我指一条明路吧。”
苏正辉已经被吓破了胆,双手不自觉地来回搓捻,嘴唇微颤,不时地咽着口水。
“只有这一条路可走。若是你找不到,说明你命数已尽,不要再苦苦挣扎了。”
“你放屁!我苏正辉不会认这个命。你赶紧给我想办法,不然我就把你也一起举报了。”
苏正辉最听不得这句话,当初住在亲戚家被奚落,他们总爱说:“苏正辉,你被不识好歹。亲爹亲妈不要你,这就是你的命。你就是个没人要的孤儿。”
长大后,他就偏不认这个命。他左右逢源,一路高升。谁嘲笑过他,如今就让他们来巴结他。摇尾乞怜,像条狗一样为一点食物就向他卑躬屈膝。任他奚落都点头哈腰,尽显谄媚做派。
这才是他苏正辉的命!
文达发看他这副拼命的架势,也不敢直接说摆手不干了,奈何他真没有这功力,不能助他化险为夷,转危为安。只能先和他拖延拖延时间。
“你先宰上一头猪,一只鸡......”
苏正辉听了,一一照做。
只是当他将浸满猪血和鸡血的衣服穿在身上时,有人敲响房门:“苏正辉在家吗?”
马蓉花给开了门,一群警察破门而入,将浑身是血的苏正辉团团围住。
他们也没想到是这派场景,一时间把枪口都对准苏正辉,场面一度紧张。
“这不是血啊啊!这是鸡血和猪血。”
马蓉花的尖叫打破对峙的氛围,苏正辉也被吓傻了,只是呆愣愣的任由警察将他摁倒在地,押送到警局。
审讯室的铁窗漏进一缕天光,陈齐然把案卷摔在桌上。
“苏正辉,有人举报你...情况是否属实?”
苏正辉不说话,像是三魂六魄都丢失尽了。
“苏正辉,你赶紧老实交代。”
又是一阵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