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当然了。我可不是那种只被需要就会满足的家伙。”少女穿着白色泡泡袖衬衫,灰色的短裙,黑色的长发柔顺摇曳,身上唯一鲜艳的颜色就是领口系得规规整整的红色丝带。
这就是系统的拟态。
不知是出于乐趣还是无聊,她会亲自照顾协会带来的囚犯。
为了让唐家兄妹顺理成章地倒向协会的一侧,卯必须要成为一个不可理喻的叛徒。单单是庄遥生与夜曼曼两个精神系驱魔师绝对无法对抗数量不明的时鸦,是卯因为失去了作为搭档兼兄长的冥,笼络黑龙清除了所有试图逃离副本的时鸦。
《黑镇》作为导火索的计划失败,对协会里战争派造成了不小的损失。他们把矛头指向了甘愿接受一切的卯,甚至跳过了审判,直接处以无期的囚禁。
作为一切牺牲的收益,唐家会开始在协会内慢慢扎根。
“该死!这里怎么是一个根系!”
在迷迷糊糊之间,卯甚至听见了不存在的幻觉。
“我不能进去?你在搞笑吗?不要以为有你这张脸我就不敢……”
在卯半睁半闭的视野里,一个年轻男人一把推开了系统,冲过来滑跪到了他的面前。
明明在系统的空间里,系统应该是绝对的……可那个人为什么这么轻易地突破了系统的防御?
“……是吗?”
卯似乎听到了有声音在叫自己的名字。在他努力重新睁眼时,对上的那对蓝黑色的双眼中仿佛有不属于人世间的暗流在涌动。
他尽力微微点了点头,不知对方是否能分辨出。
好在那个人只是单方面地在说话,并不考虑有没有回应。“先别睡,我这里有人给你留下了一个梦,不过内容恐怕会让你感到不适。接下来你会代替梦境的主人,阅览其中留存下的信息。”
“你为什么来这里?”卯用最后的力气问道。
“原来如此,”不速之客点了点,若有所思的样子,“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姓林,目前在替前男友履行【梦】的权能。为什么?那当然是因为他已经死了。不要那么好奇,知道太多你会跨过界碑的。现在跟我一起做深呼吸,尽可能记得你自己是谁。我们马上就要介入这个绝望的梦了……”
“哪一侧都不是。”魏清微笑着,好像对庄遥生的警惕漠不关心,“没有人告诉你,踏上了界碑的所有生物都属于界碑麾下吗?界碑是自由的,和世界树与时钟不同,它允许你去追寻你所想要的。”
这个问题似乎没有答案。庄遥生换了一个说法:“如果步家选择了帮助协会,你会放过多少人?”
“不会的,我不会那样做的。你在担心什么?”魏清总算给出了一个让人放心的回答。
看来是庄遥生多心……
“我只会清理挡在我面前的不确定因素,不会花心思做多余的事情。所以步家是生是死,我都会任其自然。”魏清一把按住了企图诈尸的呢子帽男人,他发力的位置刚好就在刚刚庄遥生施救的位置上。
下一秒,本就不再牢固的肋骨噗嗤地扎穿了它保护了一生的两个重要脏器。
尽管魏清为庄遥生挡下了四溅的死血,可是仍旧想要飞翔的鸟儿推开了保护自己的无形囚笼。
“可我不是自由的,魏清。”
“我不管在其他世界的庄遥生活成了什么样子,在这个世界里,就算被协会抛弃,我也是站在人类一侧的驱魔师。就算你再自由,界碑会允许你为其他立场而战斗吗?”
这是一个很严肃的话题,庄遥生本不希望魏清如此快速地给出答案。
可是魏清永远都在做着超乎预料的事。面对几乎是刁难般的质问,他连纠结的过程都没有。
“我可以站在人类的一侧,毕竟我的时间对界碑来说只不过是一瞬。但是在遇险的时候,我希望你能以自己为第一优先。不过看来在有一件事上我们达成一致,”
“作为驱魔师是你贯彻一生的信念,我的信念也同样重要。”
“如果我们的信念真的在未来发生了冲突,我也不会放弃和让步。而现在,就是可能发生冲突的时候。”
魏清伸手,扶着庄遥生站起来,随即长叹了一口气,终归还是说出了心里话。
“你就不能多相信和依靠我一点?”
“无畏的是你,多疑的也是你。如果我能填充你的未来,那我的头上是谁,脚下又是谁,真的重要吗?”
不重要。庄遥生对此再清楚不过了。魏清既不是他的队友,也不是互为臣属,可是为什么干涉欲仍在作怪?
就在举棋不定时,墙后传来清脆的“咚”的一声,一扇双开的镂空纱窗应声而开。看这架势,显然就是在邀请。
“先走吧,想清楚这些恐怕需要点时间。”魏清见庄遥生仍是不动,索性将其拦腰抱起,翻过窗来到中央的庭院。爱德华对庄遥生的教育,大部分都是正面的。李舜也从来没用李家的阴暗面去打扰过他。他双眼所见的灰与黑,仅存在于副本之中。
可人类远不是只在生死交界时会做出残忍行为的生物。他们劳作,他们癫狂,他们满足,他们倾尽一切来证明活着的意义,等到身体被时间填满后又死去。正是这样的生物,才能在漫长的历史中悄无声息地创造出比权能更珍贵的东西——社会。
集体的力量是不可估量的。在踏上界碑的那一刻,魏清不再属于任何一个集体,他的所言、所为、所行,都必须以自身为尺,为度,为考量。
步家的人遭遇了劫难,可怜可悲。但是伸出援手去救助的不应该是他。光是站边这个行为,就会把他的自我、他的立场绞碎,变得一无是处。而当他去为了一个集体奉献之时,接受的对象也必须承受相应的代价。
或许……协会的定义是正确的。不能够为人类而战的智慧生物都是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