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遥生,”这样叫自己的名字有些奇怪,“不管是在哪一条世界线,我们终究还是同一个人,你在想什么,我不用猜都能知道。”
三号顺坡下驴:“是吗,说说看。”
看来,说话喜欢打太极这一点,也是和魏清学的。
不过庄遥生真的不知道,有自己和没自己,魏清到底会有什么区别。继续做他的小少爷,还是依旧会接触副本和驱魔师?
“你们的关系并不单纯。”庄遥生随口胡诌。
“你不知道。”三号一秒看破。他也是庄遥生,同样了解其他世界线的自己。
好在不管是哪一个世界的庄遥生,都不喜欢对亲近的人隐瞒。拜托唐瑜暂时回避以后,两人找了个地方坐下细谈。
比起难缠的一号,三号更容易说话。
三号解开了西装外套的扣子,毫不避讳地看着庄遥生的眼睛:“不过你猜的没错。不单纯,真是一个极好的形容词。”
庄遥生欲言又止。
“准确地说,我们是地下情人的关系。魏清为了掌控整个魏家,迎娶了一位温柔体贴的太太。他向来把利益和情感分得很清楚,而且从不马虎。缠绵之余,我们也谈过回到从前。这样至少会让那位虚有其名的魏太太好过一点。”每一个字,他都说的很艰难,因为其中的内容不论换作是谁都不会好过,“不过,这段感情是畸形的。回溯到一切的起因,是在十八岁的那一年……”
十八岁?庄遥生只记得自己那个时候刚刚领到驱魔师资格证,开始离开爱德华的庇护,独自进出各种复杂危险的副本。
“那一年前,我只是经常丢东西,有时候是一支笔,有时候是钱包里的一张照片,有时候是一件衣服。我的生日应该和你的一样,都是10月2号。在十八岁那一年十月份之前每一个月的二号,我都会受到不同的花。一开始是鲜红的玫瑰,后来是百合,再后来是满天星。当然,这些魏清都不知道。每次我发现以后,都会把花丢进楼下的垃圾桶里。”
“生日的时候,我收到了一捧蓝玫瑰。花里夹了一张贺卡,上面写有时间和地点。”说到这里的时候,三号的脸上闪过一丝阴霾。
“你赴约了?”如果换做是庄遥生,压根就会不予理会。
三号点了点头:“嗯,我去了。那段时间魏清很忙,忙着和他的大哥争夺魏家的主权,我担心这家伙会影响他。”
“所以,那个家伙到底是谁?”庄遥生的脑海里闪过无数的人影,有作为伊亚哥捷时期的一些混混,也有驱魔师协会对家的猎人,甚至有可能是魏家的仇人。
“一个很普通的人,我完全不认识。”三号自我嘲笑道,“一个中年大叔,穿的衣服皱巴巴的,戴着眼睛,连说话的气息都不平稳。一到那儿,他就开始说一些奇怪的话,还把我打晕了。”
庄遥生皱起眉头。眼前这个和自己极度相似的人说出的经历,和那些因人而生的副本总有一种同样的悲剧感,可是这次,遭遇痛苦的人变成了他自己。
“我醒来的时候,衣服只穿了一半,有一个沉重的阴影趴在身上,呼吸急促。”三号闭上眼睛,咬牙忍受回忆,“后面的你应该就猜到了。不论在哪一条世界线,杀掉一个人对你来说完全不会有心理负担,更何况是一个试图伤害你的变态。”
看一号的举止,手上应该也不是干净的。就算是作为二号的庄遥生,第一次在副本内对NPC和BOSS下手的时候,也被同行评价“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好像天生就是干这行的”。
“那后来……”
“出乎意料的是,我很冷静地处理了现场,然后报警自首了。这件事情必须只能和我自己有关,不能有损魏家。所以我坦白的时候把对方塑造成了一个跟踪狂和变态杀人狂。如此周密的处理,他一定不是初犯。结局是理所当然的,死无对证,我说的话、现场的痕迹和死者的过去,就变成了仅存的证据,在律师的帮助下,我获得了减刑。”
听到这里,庄遥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魏清呢?即使闹上了法庭,这些事情,他也一概不知?”
三号摇了摇头:“消息应该被大哥拦截了。他巴不得魏清周围的人能出事。因此后来他被扳倒了,前因后果就像决堤一样吞没了魏清。现在想来,会不会我们之间的情感只是愧疚和十年真空期的反噬?”
“魏家向来黑白两道通吃。我回来以后,就接管了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务。当然,我们相处的时间就更少了。也许早点说清楚,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沉默了许久后,庄遥生起身。
“你的刀法,魏清什么时候教你的?”
三号一愣,看向了脚边的唐刀:“很小的时候,大概十三、十四岁?”
“也许他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和魏清生活下同一屋檐下的这几个月,除了他急切有规律的切菜声和《村庄》里偶然拿到的匕首,庄遥生甚至都看不出他会用刀。细致观察后,魏清的左右手上其实都有厚厚的老茧,不太像是干重活干出来的,反倒像是常年握着刀柄留下的痕迹。
这样的人,如果从小就开始对一个人付出真心,就会把自己最珍贵的东西分享给他。
只能说困住三号的,是他自己的心结。
2月2日。大年初二。
魏清骑着摩托车,依旧沿着这条公路往前走。
中途他停下了七次,打了个盹,吃了点东西,就继续上路了。行驶了这么久,汽油也没有告罄,他就知道,现在自己已经进入了所谓的副本。
远在S市,一个戴口罩压低帽檐的家伙在家门口放下一束鲜红的玫瑰花,然后悄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