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尖啸穿透上空,孤魂野鬼登时被成群恶狗追咬扑住,撕成碎片,销成一缕灰烟。
原本还算热闹的鬼市霎时安静,几近落针可闻,众鬼皆颤巍巍露面,在屋中的站到门前,在摊前埋下身子,街道中的忙闪至路边,屈身跪地,有官帽的抱官帽,没帽子的手握黄纸一张。
“诶。”
萧广白拍拍快要埋到桌下去的小鬼,不耻下问:“那边怎么回事?”
长舌鬼原本不想说,奈何人敲他官帽的手不停,一副不得到答案不罢休的样子。他惨白的脸扭曲一瞬,话都清楚不少:“清洗、这是清洗。”
晏困柳又探头问:“什么是清洗?”
眼看这两人要问个彻底,他只得极快解释,低吼着:“清洗就是清洗关外的孤魂野鬼,自恶狗岭来的恶狗会咬死无证之魂,以防久而生祸,但这已许久未曾举行,谁知今日……放开我的官帽,快拜!鬼王大驾将到,不拿好路引,小心待会儿魂飞魄散!”
鬼王?
晏困柳再转头,便见城墙下的鬼魂被撕了个干净,百只恶狗偃旗息鼓,渐分为两侧,门下,鲜红嫩绿的纸扎人抬着一顶红轿,缓缓行来。
那轿方正侈靡,四角亦系有魂铃,不似黑摊这处哑铃,那铃一动一响,响声沉而不浊,牵三魂六魄般地震着。
叮得一声响,他眨眼,轿子仿若被抽了帧,闪至街道上。
并行的恶狗亦踱步而来,泛黄獠牙滴着涎水,鼻尖耸动,擦过街边瑟缩的小鬼。
晏困柳迅速垂首,捏紧手中黄纸路引,视线一晃,忽地瞥见旁边月白广袖下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空荡荡的。
再去看,另一只也什么都没拿。
“你的路引呢?”他眉间微蹙,用手肘碰了碰旁边的人,用气音问道。
仇欺雨垂眸,扫了他一眼:“没有。”
西侧的恶狗已然走来,眼见就要经过这里,晏困柳心尖一跳,不及去想这人为什么没有,一把抓住那只手。
他手指挪动了下,薄薄一张路引便挤在两人手心。算了算了,血契在身,这人魂飞魄散了他也不活不了……
这般在心里念叨着,他又往仇欺雨那边靠了靠。两人一高一矮的肩头交错,隔着衣物重叠着相同温度,试图蒙混过关。
属于恶狗的粗矿鼻息渐近,掠过萧广白,又将略过晏困柳时,忽地一顿,回过头来。
晏困柳登时屏息,手上不禁握得愈紧,浸出了汗。
紧得仇欺雨都轻动了下手指,路引已经被搓揉得有些皱巴,蔫蔫地冒出个尖角,像是根被折的苇杆,受风轻动,映在墨黑眸底,闪动两下。
他调整位置,指腹轻蹭过晏困柳绷紧的手背,沉下目光,看向下方停留的恶狗。
恶狗本是受生血的味道牵引,浑绿眼珠盯上那只缠着纱布的手,此时后颈陡然一寒。
一柄无形的刀刃对准了那里。
它喉咙滚出呜咽,立刻垂下尾巴,僵硬扭头离开。
“……”
晏困柳绷起的弦还未松,就又听一声——
叮。
上方晃动的魂铃同脑海中的虚拟电子音重合:
‘叮,新的关键人物解锁!请宿主及时查看。’
攻略目录上,最后一个灰色头像上的小锁解开,后方数字赫然亮起:
仇欺雨:5.7%,穆凉玉:26%,裴无心:0%,裴净台:37%,阿荼:±23%……厉不餍:1%。
头像上那加载的圆圈转了半晌,却仍是灰蒙蒙一片,并缓缓标出了一个问号。
一阵阴风打旋,尖利而幽凉抚过额前,晏困柳霎时敏锐抬眼,红轿恰于此时掠过前方,在风动窗帘将落下的前一秒,对上了那双阴晦模糊的眼。
不祥至极。
他寒毛乍起,眼珠仿佛被钉上,僵住。
鬼王。
在书中,作为六道轮回的唯一鬼王,厉不餍非人死成鬼,而为轮回道中诞生、凝聚的执念煞气,甫一现世既成鬼蜮之主,通晓阴阳,无皮无囊,无死无生,贪欲难餍。
那南宁郡,晏府,三尸之欲……
晏困柳眼球被风吹得干涩,心头上对其的那缕怀疑仍□□冒出,被掩埋的根系隐隐鼓动。他没有避,看着那轿走过。
一只金鸡紧跟轿后,它忽跳到纸扎人头上,昂脖鸣叫起来,鸡鸣声贯穿这整条鬼市街道,鬼魂皆痛苦抱头,捂起耳来。
几息后,鸡鸣止,漫天惨白纸片落下。
红轿彻底消失于街头,各鬼当即直起身,一哄而上,扑向地上的纸片:
“快!拿着!”
“我的,这是我的……”
“诶,撒开!怎么还抢别人手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