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干脆闭眼。
算了,就当他晕了吧。
反正他自小就脆得要命,犯病倒下时他妈他爸他邻家哥他初中同桌谁没抱过他……
黑暗中,他听到金兵相交的声响,遥远模糊,直到裴净台轻言一声破,那声响才真切地刺入耳中。
铮!
他刚睁开眼,只见一道漆黑剑刃闪过眼前,引着他的目光,狠狠砍入一团绒毛皮肉间,发出牙酸骨裂声。
男人腰部发力,护臂绷出凛厉线条,猛然借势向下,横劈剑刃生生斩下了那异头。
蛾头咚地砸到地上,骨碌碌地滚了几遭,黑血溅出,汇于地上的污泊中。
随后,他又瞥见那凶煞四肢尽断、几近被削成彘的人身,愣了愣。
仇欺雨收剑,随意抬手蹭过脸侧血迹,侧眼看过来:
“出来了啊。”
简单的四个字,怎么听怎么诡异。
晏困柳察觉不妙气息,推了下穆凉玉的肩,自己下来站住:“……嗯。”
裴无心环视堪称狼藉的庙内,神色轻动,留疑道:“仇公子,你一人杀了凶煞?”
仇欺雨嗯了声:“他去叫醒你们,我在外与凶煞周旋,拖了一炷香的时间。”
居然在很正常地解释。晏困柳谨慎偷瞄,见那双墨眸中杀意闪去,忽地意识到什么,心中一凉。
仇欺雨敏锐看来,两人目光相交片刻,晏困柳窥见了那暗中心思,仇欺雨自然也察觉了他的窥探。
男人眉眼微松,眉梢扬起,之前积攒的阴郁消散,反渗出一丝愉意。
他的确有杀人灭口的打算——若是存疑的话。
裴无心拿起供台上遗留的金箔:“这金像功德,亦是你所毁?”
凶煞金像被抱影的妖刀形态砍了两下,又遭灵火灼烧,眼下只余几点碎渣和破烂的底座。
“不,”仇欺雨回道,“我同晏公子来到此处时,金像便已燃起,凶煞亦负伤断了一臂,实力大减,因此我才能有一战之力。”
巽风以剑为道,自然能轻易分辨剑伤刀口。
裴无心视线扫过凶煞尸身:“可曾见先前同凶煞对战之人?”
“未曾。”
裴无心轻轻摩挲着腰间剑柄,疑处敛入心间,没再说什么。
穆凉玉便将此事翻篇:“仇公子果然深藏不露,我和无心受幻境迷惑拖累了你二人,实在愧疚。你身上的伤可有大碍?”
听这话,晏困柳才发现:“你受伤了?”
飞袖那块血原来不是凶煞的啊……
“嗯,无事。”
仇欺雨模样倒真像是经过恶战一场,他垂眼看向他,反问道,“手?”
“这个,不小心……”
“是我所伤。”裴无心开口主动认领,眉眼凝重,并第二次道,“抱歉。”
晏困柳立刻摆手:“裴公子不必如此耿耿于怀,你本是无意,小伤而已。”
要是真愧疚,请施舍给他一点兴趣值啊,他都空手接白刃了,攻略目录裴无心那一行还是原封不动的0%,在涨幅各异的几个数字中分外刺眼。
而另一个姓裴的如今已经自顾自地爬升到32%,差距简直天上地下。
他内心恨铁不成钢地叹息,转头便见仇欺雨瞥他一眼:
“腿呢?”
“嗯?”晏困柳顿了顿,“我腿没伤。”
“哦,”仇欺雨淡声道,“是么,我还以为你腿也伤了,走不了路。”
“……”
“当时情况紧急,我抱着困柳出阵快些,”穆凉玉笑了笑,“再者,困柳为我挡剑,这也是我应做的。”
晏困柳没说话,看着仇欺雨轻点下头,道了句:“如此,真是英勇。”
熟悉的凉意略过后颈,他假笑敷衍:“咳,还好还好。”
阴阳怪气。
幻阵已破,庙外却无日无月,不再是人间。
裴无心于祭台中央贴上一道剑意符,彻底处理掉金像残余。穆凉玉从外面回来,皱眉道:“我们如今在阴阳混沌处,这幻阵竟有跨界之能。”将他们从凡间移到了无人踏足的阴阳交界。
“此等幻阵不会仅由凶煞而成。”裴无心虚抚过阵纹,“助阵者修为高深,阵法所集三尸之欲应由一部分到了他那里。”
“怪不得,南宁郡亡者足以炼出一段时间的人身,那凶煞却仍是异头……”
仇欺雨若有所思地瞧过祭台阵纹,转头见晏困柳一动不动地盯着庙宇顶上积灰的彩雕梁柱,问道:
“在看什么。”
“你听到什么声音没有?”晏困柳稍稍侧头。
“什么声音。”
“猫叫。”
他话音刚落,目光一凝,就见一道黑影忽现,自梁上跃下,向他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