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姜烨被一名舞姬搀着勾着腰踉踉跄跄走出屋内,两道目光跟在他身后,一道来自于雍亲王,一道来自于姜煐。
程廷还在絮絮叨叨劝裴颐之喝酒,姜煐听得烦了,拿起程廷杯中酒,一口饮尽,低声道:“别逼他喝酒,他会醉。”
程廷嘶了一声:“小娘子果真辣,喜欢,我喜欢。”
裴颐之问:“你去哪里?”
“去解手。”
“撒谎。”
姜煐抽出手,随口哄道:“裴郎乖,若我一炷香未回来再说不迟。”
她急匆匆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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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亲王府是先帝在时赐予的宅邸,园林格外漂亮。
姜煐凭着记忆里的路线,三两下穿到后园,潺潺溪水尽头停着几叶扁舟,荷花含着花苞,悠然静谧。
她刚才跟着姜煐一路至此,拐了一个弯儿便不见人影。这处虫鸣幽幽,四处漆黑,隐隐约约传出男女苟合的靡靡之音。
她想起从同心那处看来的春宫瓷画,如今传到耳边的声响似乎正是瓷画上的动作,她小心翼翼地后退,不慎踩到树枝,发出嘎吱一声响。
“什么人。”
竟是姜烨的声音。
姜煐屏住呼吸,悄声躲至假山后。
姜烨和那位舞姬么?在这里……
“姜烨你放开我。”
“涴清莫出声,”姜烨冷笑道,“当初你勾着玄盛,抛下不要了,现在你勾着我爹,便抛下我,做了我的小娘。涴清还敢说爱我,真是好大的本事。”
“姜烨唔——”
一阵气息紊乱的亲吻叫人脸红心跳,唇舌水声啧啧作响,温柔水波掩不住婉转莺啼,阵阵荡漾。
“姜烨我没有……”梁晗边哭边说,话全被他吞下腹中,含糊不清,“你让我来见你,我就来了。姜烨,我听话……”
姜煐想到梁晗死无全尸,就心生不满。她脚步挪动,想要趁合适时及时离去,不想往后一退,却将将落入来者怀中。
她被那人捂住唇,手肘下意识往后一拱,那人硬生生一声不吭,等熟悉的兰香将姜煐浑身裹绕,她才恍然松下脑中弦,靠在他怀中。
裴颐之手心微凉,怀中却暖,她侧过头,闻见一股淡淡酒气,便知他喝酒了。
他的发拢在她胸前,像第二张褙子,滑亮柔软,触感极佳。姜煐感觉他的呼吸相较平时更为粗重,头往下垂,半点没有接触到她的肌肤,却让她无时无刻都能感觉到肌肤相依。
他的鼻尖就藏于她的耳垂后。
他的唇就在她脖颈后。
可他在隔壁艳语中什么都没做,仅仅是用极微小的气声说:“雍亲王来寻了。”
姜煐抬起头,把耳珠送到他的唇间。裴颐之捂住她唇的手一紧,缓缓松开,抿了抿唇,似乎吞下了那芳馨袅袅。
她拉着裴颐之要走,可是正如裴颐之所说,前有雍亲王,后有姜烨,假山后无路,她能往哪里走?
她万不能在此情境下抛头露面,置于被动地位。
她钻进湖上扁舟,湖水悠悠荡荡,她一个没站稳爬倒在舟上,裴颐之俯身进来,掖好两侧船帘,在极为狭小的空间中撑在她身侧,与她呼吸相闻。
姜煐听见外头声势浩大,雍亲王姜令方勃然大怒,令姜烨跪下。梁晗泣不成声,梨花带雨的被雍亲王扇了一巴掌:“贱货!”
姜煐就要起身,被裴颐之一把按住,死死压在怀里。
“皎皎莫冲动。”
她听见裴颐之的心跳声,平稳,安心,令人想到宇宙无极之震颤。可她又想到梁晗在雨中跪求她的惨状。她生怕自己再度成为凶手:将他人变成她手下的冤魂,抑或成为袖手旁观的留恨者。
水波荡漾间,姜煐眉目生忧,裴颐之静静揽着她,安抚她:“殿下还记得那句话吗?”
哪句话?
她魂不守舍,痴痴抬头。裴颐之含着笑,凑到她耳边,把话送进去:“燃同根而天命见。”
姜煐点头时脸颊蹭过他的唇,留下一道潋滟水光。她心尖一颤,裴颐之眸色转浓。
她不确定道:“这是裴郎说传出去的……”
“正是。”
传假天意,铺开一台好戏,当在后的黄雀。没想到裴颐之早早记下她在道宫前临行的话,在她昏迷时就已经做好打算。
她说:“裴郎总是知晓我心中所想。”
她顿了顿,抬手抚过他的脸,眼中幽光浮动,比莲花灯盏里飞升的烛光更叫人沉迷心醉。
姜煐轻轻说:“裴郎猜猜看,我现下心中在想什么?”
他笑了笑,唇瓣几乎贴在她发边。他的喉珠上下滚动,面色却如月清冷,叫人捉摸不透:“皎皎总是随心所欲,我怎能猜到?”
她不声不响,捉着他的手挪到心口处,那里一声声发颤,姜煐柔声道:“连我都弄不明白我自己了。”
裴颐之手下软涨如玉,霎时间把呼吸丢到九霄云外。他缓缓挪开温香软玉,哑声昭告男女大防,却被姜煐捧住了脸,硬生生叫他回转来看她。
玄盛说,梁晗爱他。
姜烨说,梁涴清爱他。
爱一个人究竟是何表现,她似乎可以从裴颐之身上看得清清楚楚。
舟外声响减弱,梁晗被雍亲王带走,下令关在房中,姜烨亦被软禁于宅中。
姜煐暗自记下梁晗被锁的地方,这厢裴颐之醉眼迷蒙,微微张唇,低下头,想要亲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