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前方是夜雾细雨,九叔仍将出租车开成了赛车,车速盘的指针从左侧迅速转到了右侧的160。
一辆普通的出租车而已,温心瑜竟感受到了超强的推背感,意识到九叔仍一直在加速,不禁紧张地抓住了车顶的把手。
她也曾作为耀哥的“家属”,受耀哥的一位大客户丽姐的邀请,在上海赛车场看过一场F1比赛,比起周围人肾上腺素飙升的激动,她却全程揪着心,如同看了一场恐怖片,实在算不上享受!万万没想到,自己有一日会身不由己,真坐到了“赛车”里。
黎子旭却弯腰向前,战鼓一般有节奏地拍打着副驾前方的储物箱盖,兴奋地叫嚷:“呜呼!”
温心瑜坐在他背后,烦躁地将脑袋窝进自己高举而弯起的臂弯,一声不吭地闭着眼,今年元旦,她可是去龙华寺排队上了香的,神佛千万保佑!无胆看路,但听到摩托车声时远时近,不知是从后追上的,还是从前方迎头卷来的。
感受到九叔将车子连续转了几个弯,就算有胆看路,只怕也不知道现在开到了哪里。
九叔:“阿旭,他们这是不想让我们进市区。”
黎子旭:“他们越不想我做的,我越要做。”
九叔:“市郊的小路,对我们很不利,后面的摩托车很容易追上来。”
黎子旭狠了心:“我不信铁桶一块,绕也要绕过去!”
九叔看了眼后视镜,市郊的小路周边灯光渐少,车后黑暗之中尾随的数条光束倒清楚地暴露出来,远远近近几拨摩托党跟咬得紧。
“阿旭,你听我说。几年前,我跟着戚叔公和阿邦,来西贡拜雄王的那个古寺就在附近。寺里有个姓阮的居士,以前是六合集团的高层...”
不等九叔说完,黎子旭已听出了话意,打断道:“不行,要走一起走!”
九叔笑了笑:“你不在,我才能放开手脚,好好陪他们玩一玩!我先把他们引开,等甩干净了,再想办法汇合。”
“不行!”
九叔知道他是担心,继续笑道:“我们总要顾一顾后面那位无辜的小姐吧!她如果出事,我们可真要被请去警署喝茶,搞不好还会惊动使馆,那就麻烦了。”
黎子旭差点忘了后面还载着一只鸵鸟。
“走了就不要再折回来找我,我自己会想办法进市区。九叔,记住你答应我姐的话,她和小源还在家里等你。”
九叔有些害羞似地点了点头:“啊哟,你现在好像你姐一样啰嗦,把自己藏好就是啦!”
出租车圈圈绕绕,开过一片局促的住宅区,而后驶上了又陡又窄的一条山坡,两侧茂盛浓绿的菠萝蜜木、芭蕉树和棕榈树高低错落密布,或宽大或狭长的枝叶伸展在小路上空肆意交错堆叠着,连夜雨都被挡在了外界似的,这里若在白天,也堪称遮天蔽日。
“从旁边的小角门进去,快!”
黎子旭早已开了车门,只等九叔一喊,便抱着怀里的黑色手提包跳了车。
“小姐,不想死,就跳车!现在!”九叔同时朝后呵道,不容她怀疑犹豫。
温心瑜早听见了他们的对话,知道自己现在于他们而言是个累赘,也知道继续留在车里更危险,只是在行驶过程中跳车,这种事,她没做过啊!
脑子里是知道该豁出去跳的,行动却是跟不上的。
九叔焦急催道:“跳啊!我不能在这里踩刹车,后面的人看到尾灯亮就会猜到有人跳车!路边都是灌木,阿旭会接住你!快!”
再不跳,只怕要死。
温心瑜狠狠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钻心的疼,总要活着!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奋力推开车门,原来九叔将车溜边行驶,车门紧贴着路边的草丛,趁还有力气,温心瑜搂紧裙子,闭着眼迈了下去。车门被路边的草丛瞬间挡合,哪怕她稍慢一点,哪怕裙摆稍微松散,都会被车门夹住拖死...
跳车之后,温心瑜就没了意识。
等她感受到皮肤上灼热的疼痛,醒来时才发觉,自己竟被人安置在一座高塔顶层。塔顶微弱的灯火下,只供奉着一尊玻璃罩,她识得那里面是佛门的舍利子。温心瑜想起自己元旦在上海的龙华寺向神佛许的愿,“哇”一声哭了出来。
“要死啊!”一只骨感清凉的大手从后捂住了她的嘴,“嘘!”
惊慌中,一个高大的人影朝自己扑过来,带动着旁边木窗钻进来的细风,轻轻摇曳着塔顶的那盏灯火。
“你不是哑巴喔。”他刚才站在窗边,她没有感受到他的存在,直到他单腿屈膝跪在她右侧,另一只长腿果断跨到她的左侧,挡住了她朝左手边唯一的楼梯口跑下去的可能,同时一手撑住了她头顶的墙面,一手死死捂住了她的嘴,她才意识到他的存在。
摇曳的灯火渐稳,她终于从正面看清了他的五官。只一眼,她就不敢再看,怕自己露了痴...因为那是一张年轻英俊,而又桀骜不训的脸,尤其他的眼神,带着刺一般。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他的气息在她额前盘旋,带着雨水混合泥土的清冽沉香,也或许是面前那尊佛龛里的香气。
“唔...”她在他手下轻轻哼了一声。
她当然不是哑巴,但他忘了,他还捂着她的嘴,要她怎么说话呢?
“哦,抱歉,不过,你答应我,不要大声,我就放开。”
她点了点头。
“温,温心瑜。”
“温心瑜...欣喜愉快的欣愉?”
“温补心灵的美玉,瑕不掩瑜的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