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行知一手握住季隐真的手,一手放在季隐真的肩上,将人掰向自己,道:“隐真,别看了……”
他话音刚落,季隐真忽然将霍行知推开,挥掌将一根细如牛毛的针打落,那根针用肉眼几乎看不见,来的时候也没有声音,落在地上也要十分仔细才能看见。
霍行知惊诧:“这是什么?”
季隐真道:“这是我们常用的牛毛针。”
霍行知不禁将心里的疑问说出了口:“魔君打算在这种地方杀我?!”
“父亲大人?”季隐真问。
霍行知刚要开口解释,前方聚集在牌坊下的人群忽然爆发出一阵此起彼伏的尖叫:“杀人了!杀人了!”
同时,挤满了整个街道的无数人向二人涌来,只一瞬间,二人便被卷入了这人流之中。
这些百姓似乎看见了什么洪水猛兽一般,个个面容惊恐,慌不择路。
霍季二人瞬间被人流冲开,中间隔了三四个人。两个人推开人流艰难地向彼此走近,虽然慢,但也逐渐在靠近。
霍行知伸手到季隐真的面前,季隐真也伸手准备将手放上去,就在这时,霍行知感到后腰被捅了一下,冰凉入体,紧接着是剧烈的疼痛,他不禁伸手捂住后腰,感到热乎乎的东西流了满手。
季隐真见霍行知忽然弯下腰去,不好的预感冲上了脑中,不禁叫了一声:“霍行知?你怎么了?”
霍行知疼得说不出话,将手拿到面前一看,满手的血。
刚刚有人混在人流之中捅了他一刀子。
此时,奔走的百姓看见了霍行知身上的血再次乱了,叫道:“杀人了!这里这个人也被砍了!快跑啊!”
于是人流更加猛急。
季隐真心头一震,叫道:“霍行知?霍行知!”
他拨开人群要去霍行知的身边,一只手忽然冒出来,拉住他的胳膊,将他往外面带着。季隐真反手甩开那只手,两个人便见面了。
那人正是封雨星。
他此刻打扮的十分平凡,驼着腰背,戴着草帽,衣服微微有些破旧,比寻常百姓打扮的破旧一些,但也浑然与周围的百姓融为一体,毫不起眼。
封雨星朝季隐真一笑,道:“好久不见啊师弟,还有点想你呢。”
季隐真道:“你来干什么?”
封雨星指向灵霄山牌坊的方向,道:“送礼物啊。”
季隐真目光沉了下来。
向来只有老宫主与老宫主之上的人才能使唤动封星雨,想起前几天见过魔君,紧接着是周索的残尸,现在打向霍行知的牛毛针,霍行知的疑问,和封星雨忽然出现,明显就是魔君作怪,要害死霍行知。
季隐真冷声道:“来了多少人?”
封雨星道:“足够在这片人流里面,把霍行知杀死的人数。”他笑着说完,眼睛直勾勾盯着季隐真,就那样顺着人流被冲走了。
季隐真心一紧,向霍行知的方向看去,已经看不到霍行知的头了。
霍行知原本想用功法强硬地将人流推开一条路先出去,没想到他根本用不了功法,一旦运功,他的伤口就会流出先前几倍的血,他眼前黑了又黑,实在是撑不住。
他视线在人群中寻找着季隐真,刚看了一眼,肩膀又是一疼,霍行知连忙捂住肩膀,又松开,却根本找不到伤口在哪里。霍行知心道不好,难道是先前射出的那些针吗?
霍行知不知道那针的具体用处,有什么危害,但他明白,能被当做暗器使的绝对不是什么善类。
忽然,他后背又是一疼,大腿、右手。
这些针四面八方地射来,霍行知无处可躲。
他隐隐感到有东西堵塞住了自己的筋脉,他一句话也说不出,脑子逐渐变得迟钝,身体也站不住了,正要倒下之际,季隐真终于破开了人流,赶在他倒在地上之前,将他抱在怀里。
要说霍行知先前是惶恐不安地昏倒,那么现在闻到了季隐真身上熟悉的香味,就是安安心心地晕倒了。
二人顺着人流走出去,后方远远传来一道喊叫的声音:“封城!封城!一个人也不许出去!有违者全部抓起来!”
季隐真心一紧,向城外与灵霄山的方向看了看,做出了选择——出城。
季隐真前脚踏出城门,后面的弟子瞧见了,叫喊道:“立马止步,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灵霄山最是有名,每日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慕名而来,就连城外也是一片繁华,甚至有些拥挤。
季隐真抱着霍行知穿梭在各种小巷之中,这些小巷错综复杂,也幸得季隐真自小方向感极强,走一遍的路永远忘不了,利用这里的巷子将那几个紧追不舍的弟子甩掉,又绕着巷子跑了几圈,确定没人跟着自己后,跑出了这片城外城。
霍行知一个成年男子是非常重的,幸好季隐真外功功夫练得也很好,一口气在野外跑了三里,也只是微微喘气。
季隐真从没来过这里,因此对这周围也不熟悉,只是冲着一个方向跑,一路上野草萋萋,长到了人的腿弯之高,也没有路,放眼净是些枯树枯草。
季隐真感到了霍行知身后的伤口还在流血,便准备在这里给他包扎一下了。可周围没有水源,他只能撕下自己的衣服在霍行知腰间绕了几圈,又查看了霍行知中针的地方发肿发黑,四处看看,并没有什么工具,便背起他继续往前走。
幸好两里外出现了阡陌,没走多远,又看见了一户人家。院外一半的围栏用茅草堆起来,一半用木头撑起来,里面好像也是个茅屋。
季隐真抬手敲了下院子的大门,那扇门自己便开了,原来是没关门。
季隐真走了进去,将大门关好,又走到主屋前敲门,里面没有反应。
于是季隐真耳贴着门,听里面毫无动静,应该是没人,便推开了门。
这屋内陈设简单,一张床,上面堆着一叠红色的被子。中间摆着一张木桌子,上面还放着一叠花生。门边放着一个柜子,上面正中间摆了一张镜子,下面是一个洗浴盆,再往旁边是一个水瓮,里面的水还有大半。
季隐真将霍行知放到床上,让他靠着被褥轻轻躺下,又去了外面。
院子里也是摆了一张木桌子,木桌子旁边还有一间屋子,不过看起来要比主屋破一些。
季隐真走进去,是一个做饭的灶房,一边是土灶,一边堆着柴火。
土灶的旁边摆着一个木柜子,季隐真打开,里面放着两垒白瓷碗与一垒瓷盘,还有四个杯子。
季隐真拿了一个瓷杯,差不多有一寸长。左右看看,又拿了一个盆、一堆柴,回到了主屋中。
他将东西放到桌上,转到了霍行知身边,将他的衣服尽数脱下来,反反复复看了几遍,确认好了针的数量,便拿出火折子,将柴火点燃,烫热杯子,放到霍行知的伤处,没一会儿,入体的针便缓缓冒出了头。
直至听见“瞪”一声,季隐真才将杯子拿起来,将吸出来的针放到桌上,烫热杯子,再次重复这个动作。
直到四处的针都被拔出来,季隐真便拔出刀子,将霍行知中针处的肿包划开一指节的口子,缓缓将里面的血挤出来。
这些血流到盆中,呈黑红色,到后面挤不出血了,季隐真便低头将唇覆在霍行知的伤口处,将余血吸出来。
直至血变成正常的红色,他才转去了下一处伤口。
最后弄到了霍行知大腿上的伤口,季隐真掰开霍行知的腿,牵动了霍行知后腰的伤口,他霎时疼得清醒了一瞬,隐约看见自己浑身什么也没穿,而季隐真正面对面望着自己,不禁急了,手左右摸着,想拿个东西盖在自己身上。
季隐真握住那只手,俯下身,道:“你醒了?你怎么样了?”
霍行知感觉季隐真另一只手在摸自己的大腿,脸一瞬间便红透了,但奈何他身子醒了,脑子还没醒,呢喃不清说了句话,就又昏过去了。
见霍行知似乎有话要说,季隐真立马把耳朵贴在了他身边,那句话自然是听见了,是说:“隐真,对我好一点。”
季隐真倒以为是把霍行知弄疼了,思绪片刻,也没有想到能减轻疼痛的办法,便加快了速度,这一处伤口,用了半盏茶时便处理完了。
他最后打水给霍行知擦了擦身上的血,又里里外外找了一圈,没有能给霍行知包伤口的东西,他便想起虎口岭那天,霍行知用中衣给他包伤口,便也学着他,脱了自己的中衣全给霍行知包上了。
这时候天已经见黑了。季隐真将用过的东西归在一起弄碎,找了个荒地扔了。最后回来房中,留下一块银子,便背着霍行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