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一声,那廷尉的脖子拧着了。
八十老妪还不依不饶地一脚踩到他胸口,踩得那衣冠不整的廷尉浑身肥肉水波似的一颤,涤荡出层层叠叠的肥肉条。
八十老妪“呸”地一声一口浓痰吐他脸上,“哐”地一声拿那锅铲往他下三路砸去,却被那廷尉腿上松松垮垮的肥肉一挡,竟打偏了去,没能一击断了他那肮脏的子孙根。
廷尉浑身肥肉都僵直了一瞬,顾不得脸上、身上的秽物,浑身冷汗直冒,直接被吓尿了去。
廷尉倒是能屈能伸,呜咽着抱着八十老妪的腿求饶:
“姑奶奶,您饶了小的吧!”
“呸,你个庸狗蠹虫!姥姥是你哪门子的姑奶奶,你倒还胡乱攀上亲了!”
“你个作耗生事的下作黄子,平日里作恶多端就该想到有朝一日姥天奶会派人收你来了!”
许知微和姜婉从没亲眼见过市井人吵嚷打架,如今倒真是开了眼了。
那八十老妪中气十足,边骂边打,那素日里威风八面、不可一世的廷尉全然不是她对手,只翻滚躲闪着连连求饶,把那二两肉护得死死的。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八十老妪,骂人的词就没重复过,许知微敬佩的同时还带有一丝疑惑:
“如此年迈却还如此壮硕,中气十足、孔武有力的老妪,是何许人也?”
姜婉笑而不语。
许知微从她的神色中看出些许蛛丝马迹,带着三分疑惑七分不可置信发问:
“你先前提及的游侠儿,莫非正是这位年过八旬孔武有力的老妪?”
姜婉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想不到吧?我初与她相识时也大为震撼。”
“这位老妪名为王翠花,家中世代走镖为生。”
“她自幼便有从军之志,欲行侠仗义、游走四方、保家卫国,却为家中长女,必须操持家中产业不得擅离。”
“直到她养大了家中姊妹、招了赘婿、得了孩儿,将浑身本事传给了族中孩童,又帮着她的女儿养大了女儿们生的孩子们。”
“直到她八十大寿那天,王翠花听闻陈国异动,对她的孩子们说她要去追寻儿时梦想,欲远行投军,此去行侠仗义、报效家国。”
王翠花原本想去投奔娘子军,因为齐国上下只有阳信的娘子军肯将妇人收做正式兵卒,却正逢庄王谋反,许知微奉命勤王。
听闻“阳信公主奉命勤王,领娘子军精锐入京”的消息后,王翠花改变行进方向,直接往京城去了。
也是她胆子大、运气也好,进京之后逢人便问“阳信公主在哪里?”,逢人便说她要去投军。
旁人都当王翠花是一把年纪生了癔症,没人胆敢搭理她,姜婉路过正好听见了王翠花中气十足的拉着人发问,便请她上车一叙:
“这一长谈,相见恨晚。”
“我尝试着和王翠花谈诸侯局势、谈我的亲身经历,居然得到了她的诸多教诲。”
“我万万没想到一个大字不识的老妪居然有如此大智慧,她所言所叹,包括对于我给出的十分浅显的信息推断来的事实都相差无几。”
许知微了然,目光灼灼地盯着姜婉,目光仿佛将姜婉从内而外全部看透,盯得姜婉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
“所以,王翠花今日为民除害的背后其实是你的手笔?”
“而你今日急急忙忙地拉我来着看廷尉的笑话,其实是希望我出手保下王翠花?”
“不然王翠花此举,便是聂政刺韩傀,绝无可能全身而退,甚至会牵连家人不得善终。”
姜婉面上飞红,低下头去:
“廷尉贵为九卿,权势能高过九卿的,除了三公便只有皇室宗亲了。”
“而如今御史大夫寒门出身,并无多大实权;丞相出身士族,京中士族盘根错节,与廷尉必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而太尉一职自阳信长公主过世后空闲多年,半块虎符平日由靖安长公主保管。”
“由此可见,三公难以出手除邪惩恶。”
“而京中皇室宗亲......近年来被杀的只剩靖安长公主和你,我与靖安长公主不熟,无法说动她保下王翠花,能指望的也唯有朝中新贵、尚有数万精兵驻扎在京城外的阳信公主了。”
姜婉目光灼灼,带有几分祈求的意味:
“而且你先前才奉命领兵‘送走’诸位勤王诸侯,平日又不与人交游,摆明了要做孤臣纯臣、天子利剑。”
“保下王翠花并借此机会清扫一遍京中盘根错杂的蛀虫势力,不正合乎‘天子利剑’的身份么?”
“廷尉在京城都胆敢为非作歹嚣张至极,想来陛下也对他们不满很久了......”
许知微看她绞尽脑汁企图说服自己实在憋屈烦闷,直接开口打断姜婉:
“好了,我知道了。”
与此同时,廷尉府前的石狮子意外裂开,半截石狮子头滚落,正好压住了在地上翻滚不休的廷尉双腿。
“嗷——”
杀猪似的嚎叫声几乎要刺破人们的耳膜,躲了半晌终于察觉出不对的侍从们这会倒回过了神来,七手八脚地上前推开那老妪,商量着搬起石狮子救廷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