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刚走出书房就碰上披星戴月而归的孟婋,杜仲见状心知许知微一时半会绝不会去睡,索性一甩袖子径自离开。
孟婋是孟嫖长女,比许知微略长几岁,也算是与她一同长大。
从小到大那些强身健体的汤药有许知微一份便也有她一份,以致于她见了杜仲就觉得嘴里发苦,面上也自然流露出了几分苦意。
目送杜仲走远了她才敢小声询问:
“祖祖又给你熬了汤药?”
还未待许知微回答,孟婋便迅速补上一句:
“你喝完了对不对?”
她的眼中保含期待,两只眼睛都闪闪发光、向许知微传达着她那淳朴却很少如愿的念头:
你快告诉我她只准备了一份汤药,而你已经喝完了啊,快说啊!
许知微难得见她吃瘪,奸笑出声:
“你看她手上有提食盒吗?”
孟婋的表情僵在脸上。
许知微幸灾乐祸地拍了拍她的肩:
“放心,她刚才下的诊断是我最近受了点寒但不严重,喝碗姜汤就好了。”
孟婋眼中的光消失了。
许知微接着补刀:
“放心,你昨晚一路奔袭肯定也受了寒,今晚的姜汤有我一份就绝对少不了你的。”
孟婋整个人都肉眼可见地失去了颜色。
许知微不依不饶:
“就一碗姜汤嘛,问题不大,一口闷了就行。”
孟婋痛苦地闭上双眼:
“祖祖配的汤药,哪一份不是难喝到令人发指?”
“难道我还没喝过她的姜汤吗,从小到大,就算是姜汤,她又有哪一碗是让人容易下咽的?”
许知微困意全消,终于忍不住爆笑出声,拉着孟婋往书房走:
“咳,咳咳,哈哈,好吧,那我们说些快乐的事情。”
“比如,吴王和渤海王的残部?”
孟婋幽幽道:
“跑了。”
“哈?”
许知微的笑容僵在脸上。
孟婋故意说话大喘气,看着许知微失去笑容这才觉得扳回一局,认真汇报战情:
“渤海王妃带着渤海王的残部跑了,吴王麾下那‘二十万大军’倒是闻风而降,不堪一击。”
提及渤海王妃那炉火纯青的跑路手段,孟婋倒也有几分佩服:
“我先前只知她谋略出众,倒全然不知她在调兵遣将、甚至跑路的方面也有专长,速度远超常人。”
好在吴王做为手握“二十万大军”的一方诸侯,书房中到底还有些沙盘阵图。
许知微和孟婋就着他留下的沙盘复盘好今日战役,又一人闷了一碗杜若出品、酸苦辣咸俱全就是没有甜味的姜汤,这才被杜若撵着上床休息。
许知微今日累极了,睡前喝下的姜汤中也含有安神的草药,本该一夜无眠至天明,却莫名其妙地做了一夜的梦。
她的梦中翻来覆去地只在重复几个场景:
初入梦乡时,许知微似乎身处一个冰冷的怀抱中。
一只斑斓猛虎浑身浴血护在她身前、四周都是浑身浴血、面目狰狞的骑兵,黑压压地望不到尽头。
画面一转,她眼前出现了一张毛发被鲜血染红大半的猛虎正脸。
那虎张开血盆大口将她叼起,纵身一跃直接飞到了云层之上,又一甩头将她扔出。
许知微自云层间坠落,过了很久很久、直到她心中生起些许恐慌方才落地。
这次落地后,她发现自己立于景明帝身前。
景明帝壮年时的模样早在许知微记忆中淡去,如今却是格外清晰。
她透过冕旒看见景明帝张口:
“你生母早亡,如今已无长辈为你取字,那朕便赐你表字山君吧。”
话音刚落,许知微面前又出现了那只浑身浴血的猛虎背影。
......
不知过了多久,梦中画面终于不再重复。
许知微面前再次出现了那只毛发被鲜血染红大半的猛虎正脸。
这一次,它并没有再将许知微叼起,而是冲着她发出怒吼,口吐人言:
“汝可担得起‘山君’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