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是骂的直接,借着孔圣人的话就差说裴含狂妄无知,愚蠢又不守信用了。”苏以宁垂眸,“下次不许说我伤心,他再问你就说我过得好着呢,能吃能跳能睡!”
“你真的不伤心?”苏禹疑惑发问,作为从小看着苏以宁长大的兄长,苏禹是知道自己妹妹有多喜欢裴含的,一个人的心能说不喜欢就不喜欢吗?
看着苏以宁眉宇间确实没一点伤心的模样,苏禹才叹了口气:“是我多愁善感了,我居然还没你看得开。”
“算了,你这心大的一般人比不了,气度慷慨程度闻所未闻,首屈一指。别说女子家亲事不容易,就算是男子,我都没见过几个男子媳妇跑了还能这么淡定自若去扶亲的。”苏禹竖起一根手指表示首屈一指,道:“二妹妹,你是这个。”
“......”
她不光是这个,这门亲事能成还有她和景恪一份功劳呢。
“走吧,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去门口看新娘子上轿。”
“二妹妹,你居然还想着去送花轿。”
眼看苏禹又要竖起那个首屈一指的手势,苏以宁眼疾手快地给他按了下去,“我只是去瞧热闹的!你去不去?”
“兄长,你也不想最后一天我们还落个错,再被父亲责罚说不顾礼数吧?”
“你不会被责罚的,父亲要骂也是骂我。”
这些日子苏护对苏以宁竟然难得的包容,说话都柔声细语几分,从前都是苏以宁挨责罚最多,现在她得了特权,天天被罚的人就成了苏禹。
说罢,苏禹还是起了身,和苏以宁并排向外走。
苏以宁发问:“阿姊呢?”
“我们俩去就得了呗,又不是什么大场面,还得三人集体点卯?左右父亲也不会说她,现在只有我橡根草,一不小心就挨批。”
两人走到门口时,宾客如云,说笑声和恭贺声混在一起。
“三殿下还和我说了一件事。”无数吵嚷的声音中,苏禹忽然停下脚步,道:“他说我在走一条不适合我的路,父亲给我铺的路,并不适合我。”
苏以宁脚步顿了顿,抬头看向他。
“其实我心底也是这么想的,舞文弄墨的事我本就不擅长,我更想去武试,去参军。”苏禹看向远方,“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这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
声音鼎沸处,喜娘的唱喏声也传来,应该是新娘到了,比预想中的要快很多。
苏以宁和苏禹站在人群背后,认真地看着苏禹,苏禹目光炯炯,眉目带着向往。
苏以宁郑重道:“哥,这件事他说得对,我支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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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多宾客的见证下,林菀被扶上了裴家抬来的花轿,喜娘在一旁看的直冒冷汗。
这是她遇到过的最不正常的嫁女,所有环节能简则简不说,从头到尾都透着诡异,新娘子还走的干脆利落,没有一点留恋。正常母女都会依依不舍一番,最好是新娘子梨花带雨的哭一哭,倒也不用真的把妆哭花,掩面做出泫然欲泣的模样就行,寓意两家都舍不得新娘,图个吉祥的好兆头。
几个壮汉抬起花轿,裴含踩着马镫翻身上马,勒着马绳来花轿的最前头。
眼看一行人已经要走了,喜娘也不管那么多,硬着头皮按应有的环节唱喏着民间哩语:“娘家哭得震天响,喜气从家嗒嗒涨!”
话音刚落,没走出几步的接亲队伍又停了下来,最前头领路的小厮跑过来道:“前头有马车同我们撞路了,看样式好像是世子府的人。”
喜娘闻言又是眼前一黑,花轿最忌讳的就是回头路,既然已经动了,掉头则视为不大吉,可不掉头,又会同世子府撞上......
裴含略微思索,淡声道:“避开。”
好在苏府门前够宽敞,接亲的花轿刻意避让下,留出了大部分的位置供世子府车马通行。
双方交互之际,裴含看见了那位近期众说纷纭的萧世子。
裴含毕竟文人出身,不善于骑射,今日接亲的是马场训化过的温顺马匹,而萧淮之那匹红鬃烈马绝非凡品,骏马骄行,萧淮之端坐在马背,眉目鲜明,骨节分明的手握着缰绳,似笑非笑的模样十分惹眼。
裴含心中闪过一丝好奇。
究竟是什么人能让萧世子在前面骑马开路呢?
萧淮之独自驾马走在马车前,擦肩而过时,漫不经心往这看了一眼。
只这一眼,裴含莫名涌起一股怪异的警惕感,他本能的不喜欢萧淮之这个人,即使对方贵如世子,和自己从无仇怨,他就是本能的不喜欢这位萧世子。
他亦从萧淮之的眼神中看出极淡的杀意。
随着接亲队伍离开,苏府便空旷了不少,如果裴含走的够慢,就能看见萧淮之才与他擦肩而过便翻身下马,动作行云流水地走到苏府门前,正巧在刚到门口时苏以宁和苏禹面前停住。
二人本来是来送花轿的,没想到接亲人动作太快,几句话的功夫已经走了,兄妹俩最后也只看见裴含和萧淮之擦肩而过的画面。
周围还有没走全的客人,更有一些人压根不准备去裴府凑热闹的,现在萧淮之往门口一停,剩下的人不管是想走还没来得及走的,还是本来就不走的,全都停了下来,好奇地观望起这边情况。
没听说苏家跟世子府还有交情啊?先是三皇子景恪跟乐平公主,现在又是萧淮之,接连几位皇亲国戚都往苏府跑,苏家一介正三品尚书,这样的排场比起宰相府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要说今日来的是三皇子众人还没这么好奇,毕竟苏家公子和三皇子相熟是众所周知,先前笄宴都有三皇子的身影。偏偏今日有交情的景恪没来,来的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萧世子!
眼看人都到了自家门口,苏以宁怕人多口杂,给萧淮之添麻烦,秉着前世互相装不熟的模样行了礼,端出一副受宠若惊,仿佛第一回见到萧世子的架势,客气道:“以宁见过萧世子,贵客临门,可是来观礼的?”
一旁苏禹双手抱拳,作了个简单的揖礼,比起苏以宁言语中的询问,他似乎认定萧淮之是来观礼的,已经派人去通知了苏护。
“不巧接亲的人刚刚已经走了。”
今日苏府最热闹的事便是嫁女,任谁来了都得觉得贵客是为此而来,唯有了解萧淮之道苏以宁不这么觉得,却也只能装模作样顺着苏禹的话道了声“不巧”。
“没有不巧。”萧淮之眼神熠熠,和刚才骑马时判若两人,“我就是来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