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她什么都不知道,她也是要嫁入裴府的,杀了她对我们只有好处。”
景恪似笑非笑般望了他一眼,黑衣男子便停了话头。
“属下多嘴。”
车轮滚地卷起尘土,马夫架着车顺着还算热闹的街道往城南奔去,车内主仆二人全然不知他们所谈论的主角——“苏二姑娘”,此时就只与他们隔了一条街。
......
仅隔了一条街,苏以宁这却是冷清了许多,大街上只有她一辆马车,周边连个商贩都不曾有。
“小姐,不然我们还是回吧,大人知道你又偷跑非打死你不可!”秋儿有些欲哭无泪,要知道苏以宁的计划如此大胆,她也就不在晚上想法子去递话了。
“不怕,我心中有数。”苏以宁信誓旦旦的,这种事本来她就走过一遭,现如今干起来更是轻车熟路。
父亲怒火虽甚,但也不至于气到动家法。
她是家中最小的孩子,模样生的漂亮,又是个嘴甜的,想讨人欢心时那更是惯会撒娇,因着这些因素她从小到大可是说是被惯大的,即使长大后干了许多女孩子家出格的事,多半也是苏禹遮掩,阿姊求情,在林菀来家里之前,苏护没真的重罚过她。
两人依偎在狭窄的车厢内,车身颠簸,苏以宁身上早已不是那件水绿色长裙,反而换上了苏时语穿的梨花白素锦纱裙,她五官长得好看,衣服在她身上也平白多了几分俊俏,若在平常秋儿定要一通乱夸,此时此刻秋儿心中全无心思想这些,只盼着苏以宁回心转意回苏府去。
“我们虽是从角门处偷溜出来的,却也被几个人瞧见了......小姐,当真不要紧吗?”
苏以宁不甚在意挥挥手,“从前不也被瞧见过吗?放心吧,只要不碰上倚月菀的人,不会有人去告状的。”
“从前都不是在夜里!小姐,现下可都亥时末了!况且、况且大公子那边呢?你们一同在祠堂,大公子也不会去找大人吗?”
“他啊......”想起苏禹那气的半死的模样,苏以宁心中腾起不怀好意的愉悦,“有阿姊坐镇,他就在祠堂老实待着吧。”
马车一路翻腾,最终在一座荒废许久的落庙宇门前停下。
庙宇前挂着半掉不掉的牌匾,依稀能看出上面写着“定安寺”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与京中人们常去的佛山寺不同,自改朝换代后定安寺便也随着朝代更迭而逐渐落寞,现在是空有一座庙,许久不曾有人来过。
前世的苏以宁醒后正为了裴含拈酸吃醋,又听说定安寺求姻缘十分灵验,只要是真心恳求,其心愿便能上达天听,从而得到观音娘娘的垂怜。
那时候她执意要来,直到真正站在了寺庙门口,才发现与她所想相差甚远,寺庙早已破败,庙里甚至连个僧人都没有。
当真是雄赳赳的来,灰溜溜的走。
秋儿结清车夫的银两后,小跑到苏以宁身旁,眉头皱的紧紧地,不确定地问:“我们当真要进去?”
“进!”苏以宁拎着裙摆,率先踏入了定安寺的大门。
寺庙内与外面如出一辙的凄凉,破旧的供桌上只剩灰尘与不知放了几年的瓜果。
四周多年都是荒无人烟,因此阴森得很,秋儿心中直打鼓,正想着要不要再劝劝自家小姐,低头一看,正巧看到供桌底下伸出一只血手,突然握住了苏以宁裸露在外的脚踝。
“啊!小姐——”
秋儿尖叫出声,苏以宁险些没站稳,紧接着供桌底下探出一个人,他身形摇晃,直直扑在了苏以宁身上,声音沙哑道:“别动。”
“你是何人,谁派你来的?”
那架势凶狠骇人,像濒死的野兽紧紧锁住唯一的猎物,占满血污的双手握住苏以宁的手腕与脖颈,少女的脖颈脆弱纤细,仿佛他微微一用力便能将其掐断。
月光之下,皎洁的光从破洞的窗户中照入,苏以宁看到那沾满血污的人儿压在她身上,与记忆中的矜贵骄傲的少年全然不同,男人只剩下近乎绝望的戾气,与孤注一掷的疯狂。
同时,他也看清了身底下的女子,如月光般的白衣被自己沾上血污,此时的苏以宁好似被拽入凡尘的仙子,他看到那张嫩生生的脸蛋,乌黑的眉,像樱桃般鲜嫩红艳的唇,她似乎是被吓到了,眼中蕴着的雾气,随着眼波流转好像随时能哭下来。
不知是因为女子的模样过于无害,还是困兽早已力竭,他松了手上的力气,一头栽倒在旁边。
这些时日的奔波躲藏使男子精疲力尽,眼前一阵晕眩,他却突然前所未有的轻松。
也许就死在这也不错,至少不是死在那群人的虐杀中死去。
心如死灰,意识消散的最后一瞬间,女子那张风华绝代的脸在自己眼前放大,她颤抖着,朱唇微启:“别怕......”
最后一刻,他听到苏以宁说,“别怕,我会带你走,我会带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