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注意到苏以宁的奇怪之处,她也很快整理好情绪,无视了拼命给她使眼色的苏禹,扬起脸询问道:“这位公子有些眼生,似乎没见过呢。”
“在下姓柳,家中排行老三,与你兄长共为皇子伴读,姑娘唤我柳三即可。”
苏禹猛咳两声,好像是被自己呛到,在他对上柳三和煦的眸子后又点头道:“对,柳三,柳三先生是来找我论学的。”
苏以宁嘴角微不可查的抽了一下,在她的印象中三皇子行事向来狠辣莫测,她不知这位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暂且选择顺着话说,“原来是柳三先生,见过先生。”
柳三点点头,算是回礼。他只是站在那,说话也是淡淡的,原本吵得激烈的兄妹瞬间乖如鹌鹑,尤其是苏禹,掌心都沁出了薄汗。
今日他见到林菀眼眶通红的模样,一时血往上涌,真真是什么都忘了,竟将客人晾在了隔壁。
他赶忙把人往屋内请,详装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苏以宁也极有眼力见的找了个由头告退了。
庑廊旁,红绿相间的花开的正艳,她却歇了欣赏的心思。回到褚玉院,回到自己房间,苏以宁全然想不明白三皇子景恪为何会在此。
莫非他曾经想过拉拢苏府?可他如今尚未及冠,会不会是自己想多了?
不怪苏以宁揣测他别有用意,前世中景恪在京中的风评甚是不好,几乎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
元昌十三年间,景恪二十一岁时,京中便有景恪弑妻的传言。
那年景恪尚未过门的妻子,在大婚前一个月无端横死,死法惨烈不说,死后尸身不知被谁倒吊在了城门口,像是系了根线的随风摇晃的风筝。
该女子也是世家小姐,当时城内闹得沸沸扬扬,女子父亲一度与景恪不死不休的架势,景恪却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最后将此事不了了之。
苏以宁叫屋内丫鬟温了碗安神汤,许是汤效好,她本还强撑着精神思索三皇子和苏家的联系,架不住身体困顿,一会便沉沉睡去。
梦中她见到了温柔似水的阿姊,阿姊还做了她最爱吃的冰酪。
阿姊向来是待她最好的,她吃着甜甜的,沁着凉丝的冰酪,一时间什么烦恼都忘了。
再睁眼已是黄昏,秋儿慌忙进来叫醒她,“不好了!大人下值后发了大火,叫你和公子一块去祠堂跪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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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乌西沉,细碎的光照在苏以宁脸上,将人影拉的老长。
吱呀一声,祠堂厚重的门被推开,苏禹早早就跪在了中央,背影看起来有些萎靡。
苏以宁走到他身边,慢吞吞地从供奉牌位的桌子前方抽出蒲团,跪在了上面,苏禹瞪了她一眼道:“父亲说了,底下不许垫东西。”
他掐着嗓子模仿道:“混账竖子!给我去祠堂跪着,禁食禁水,一直跪到我明日下值——喏,这是父亲原话。”
她“哦”了一声,又慢吞吞将蒲团抽走。
前世她经常被跪祠堂,对此轻车熟路,苏以宁还算轻松地询问道:“父亲呢?我以为会先训我们一顿再罚跪呢。”
“不知道,他老人家今日忙得很,训完我就走了。”
苏禹有些不满道:“你还上赶着找骂不成?别着急,等他明日忙完,你的十戒尺也跑不掉。”
说罢,他伸出了红通通的手掌,那手心处已经微微肿起,现下连握拳都困难,只能平张在那,看起来有些可怜。
“不过父亲骂我时倒是也骂了你几句。”苏禹努力回响着,说道:“他说你不如林菀聪慧文雅,说为什么林菀不是他的亲生女儿。”
手中的动作一滞,苏以宁这次没搭话,只是木然跪在左侧,连头都没抬一下。
印象中前世的苏护也是说过这种话的,今生再听一遍,心口依旧像被重重锤了一拳,泛着涟漪的疼。
二人本就不对付,苏禹见苏以宁不说话,自言自语一会也觉着没趣,二人就这么一边一个跪着,祠堂内一时安静得很。
直到月光透着窗户洒进来,两人的肚子不争气的叫起来,在空荡的祠堂中格外响。
月光如水,清夜繁星几点,天色昏暗不明时,身后传来木门推开的声音。
本以为是父亲来了,苏护瞬间将脊背挺直,苏以宁也柳眉蹙起,她不觉得父亲会在此时过来训人......思前想后,她想到一个人。
前世她因林菀弄坏了她的琴大闹一场,单独被父亲罚跪祠堂,那时候林菀就来过一次,还使了些劣质的“小把戏”。
如今她要再出现在自己面前,就别怪她将那些手段如数奉还了。
兄妹二人心中各有盘算,可随着木门被推开,钻进来的是个娇小、瘦弱的身影。
苏以宁惊讶出声:“阿姊!你怎么来了?”
“我趁厨房没人,去给你们下了两碗面,不过可能有些素,只好委屈你们一下了。”女声清澈似溪水淌过,女子笑起来脸颊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她从背后拿出一份食盒,月光随门口注入,倾泻在女子身上,勾勒出柔和的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