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往他的山》

文/高山暮雪

2025年2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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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学的时候语文老师让写过一篇作文，题目是《我的爸爸》。

我没有爸爸，所以只能从《作文精选》里摘抄了一句话来形容自己想象中的他。

“爸爸的背很宽，像是大山一样。”

同龄的小朋友都描写着爸爸的样貌，身高，兴趣爱好，我对此又嫉妒又羡慕，我也好想趴在爸爸的背上，感受一下是不是真的像山那样，能为我遮风挡雨。

后来，崔峋背着我走了很远的路，我从迷雾中窥见一抹光亮。

那一刻，我好像知道了，其实自己羡慕的并不是她们有爸爸，而是想要一个能关心我的人。

我也知道自己永远攀不到山顶，可是偶尔能在山脚歇会，已经足够开心。

——陈宥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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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宥宁并不喜欢立冬，可故事的开始始终绕不开这天。

那是个悲喜交织的日子，喜的是她终于见到了日思夜想的人，悲的是今天是妈妈陈清雅再婚的日子，陈清雅不仅举办了当今最流行的草坪婚礼，还准备了巨型烟花秀。

所有人都在期盼着天早点黑下来，大概只有陈宥宁并不想看烟花，她讨厌这场闹剧，可她没办法离开，只能站在寒风中频繁地皱起眉头。

婚礼的流程走得很慢，漫长到像是过了一个世纪似的。

隔了一会后，陈宥宁察觉到自己的视线开始模糊起来，与此同时发现有人从她身旁走过，脚步很快，擦肩而过后对方又折回，停在跟前。

他说：“嗨，陈宥宁，陈宥宁。”

是个男生在喊她的名字。

陈宥宁不想叫人瞧出狼狈，于是低着头咬紧下嘴唇将眼泪逼了回去。

男生还在说：“还记得我不，我是单鸣斌的儿子单海明啊，我们吃过好几顿饭的。”

她没抬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地面看，手指慢慢摩挲着掌心。

男生穿着黑色的运动鞋，配着黑色束脚长裤。这人她认识，陈清雅第三任丈夫的儿子，两人没什么交集，思来想去，她转身想要离开。

“……别走别走，聊聊，我有事情问你。”

陈宥宁拧眉看了一眼，单海明居然伸手扯着她的羽绒服帽子，他又问：“想起来了吗？”

没办法继续装聋作哑，她只能打声招呼：“海明哥。”

“好久不见，个子长高了嘛！可还是好瘦啊，对了……听说你要转到一中来读书，真的假的？”单海明问，没等回答又拍着胸脯，挑眉说：“我也在一中，往后哥罩着你。”

陈宥宁抬眸看了看单海明，他看上去很开心，笑意里混着几分少年的意气风发，个头也比几年前高上不少。

可这些都与她无关。

她将视线从单海明身上移开望向远处的天空，太阳快落山了，周围开始刮风，绑在红地毯两侧的气球飞走了好几个。

这个时候，有别的男生笑着插嘴：“我们学校的？”

“你好，妹妹你好，我叫钱平，交个朋友好不好？”

陈宥宁没说话，还是楞楞地站在原地没有回应，她尴尬地伸手摸了摸额前被风吹乱的刘海，一截白皙的手腕露在夕阳下，衬的脸更红。

“你别理他！这货就是碎嘴子！”单海明说：“那个……你的胃还会疼吗？”

陈宥宁抿了抿嘴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没想到单海明会问自己这个，两人的关系仅限于继父的儿子，继母的女儿，哥哥妹妹的称呼也只是为了客套，私下里就是陌生人。

她还是这样局促地站着，蜷曲着手指。

时间拖得越久，心理建设做得越多，越会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勇气开口。

“你这妹妹也太害羞了。”钱平又说：“属含羞草的？”

单海明皱眉道：“滚！就你长嘴了，钱平，信不信我揍你。”

钱平是个半吊子不服输的人，吹着口哨“哟”了一声：“谁揍谁还不一定，你很屌哦！我和妹妹说话呢，有你屁事……妹妹啊，你这么害羞，以后遇到喜欢的男生可怎么办？只能暗恋了，暗恋很苦的，比中药都苦。”

“我靠！你脑子里只有恋爱！”旁边一个稍白的男生接话道。

钱平一听，嘎嘎乐：“谷志航，这么激动，你怕不是看上人家了！”

陈宥宁是那种面容漂亮，性格特文静的女生。

她站在那儿不说话，头低垂着，眉头微皱，颧骨上的几颗小雀斑也忽隐忽现。晚风吹动着短发，藏在黑发里的耳廓早就悄摸染满粉润。就是太瘦了，看上去没几两肉，清瘦伶仃的身影显得格外单薄，似乎那风吹得猛烈些能给她吹跑了。

这类女生，确实会让青春期的男孩子心头萌生出一种保护欲。

“人家不会看上你的，要喜欢也应该喜欢崔峋那样的。兄弟，咱有点自知之明行吗？”

钱平慵懒地继续怼道。

……

四周乱糟糟的，陈宥宁心里一紧，她的情绪并没有得到缓解，反而在人越聚越多后下意识地用手抓着裤腿边缝。

这儿绝大部分人都认识她，要是这会跑掉被陈清雅知道了，又会骂她见不了什么大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