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哐当一声,听得苍鹤眉都皱了起来。这回他思虑了近半盏茶的功夫,良久满脸严肃地抬起头。正当苍鹤以为他酝酿了半天要说出什么感人的话时,他稳稳当当地说了句:“这一拜,先记着。”
苍鹤傻了眼。
江南渊本来还忧心忡忡的,这下差点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苍鹤指着他,手指颤抖:“你你你……你真是,我真是低估了你。果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风泽杳谦虚地一颔首:“过奖。”
苍鹤感觉脑瓜子嗡嗡响,摆摆手道:“算了算了,我早就习惯了。你俩在一起甚好!甚好!一个废话多到箩筐都装不下,一个半天闷不出一声响屁,这下说话都不带抢词儿的,好得很!我就不跟你们掺和了!”
苍鹤走的时候江南渊把他送出去老远,远到已经到了临淮城的城门,还想要往外送一截的时候,苍鹤制止道:“就送到这里吧。”
江南渊道:“再送一截也不碍事。”
“再送就直接送到观苍山了。我倒不是心疼你,我是看阿杳一人在屋里,我不安心。”苍鹤摆摆手,“赶紧回吧。”
江南渊笑道:“你这老头子,说话好不客气。”又赶紧在他发作之前把包袱和方才打来的两壶酒塞进他怀里,扬了下下巴道,“喏,慢慢吃慢慢喝。”
苍鹤哼了一声接过:“你们保重吧,为师走了!”
雄伟的城门下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江南渊依旧深深地弯着腰,恭恭敬敬地行着弟子礼,半天都没起来。
苍鹤轻轻喊了声:“阿渊。”
江南渊抬起头来。
苍鹤欲言又止地看着她,半晌道:“照顾好自己。还有……不要辜负了阿杳。”
江南渊:“肯定不会的。”
苍鹤迟疑地点点头,跟她大眼瞪小眼半天,最后还是道:“走了。”
江南渊看着他的背影变得越来越小,心里越发难过起来,没忍住跳起来大喊了一声:“师父!”
苍鹤转头。
“等我回去,陪你喝观苍山最烈的酒!”
她远远瞧着苍鹤愈发花白的头发和弯曲的背,心中酸涩,眼眶倏地红了。
苍鹤点点头,喊了一声回去:“好,我等着!”
她思念观苍山,思念观苍山的空气和土地,思念说起书来无边无际的子岚师兄,思念机灵贴心的子寻师弟,思念活蹦乱跳的小师妹桑韵……如果魔火没有那么快动作的话,或许真的可以赶在新年之前回去一趟。
想到这里,她又记起去年除夕的夜里她一个人坐在屋檐上对着寒冷的月光喝烧酒的感觉。要说潇洒,那定然也是潇洒的,只是再也不想尝试一遍。
好在烟火的尽头,风泽杳找到了她,不至于让她过一个无人问津的夜。
今时亦是。
想到这里,她心头就热起来,加快了往回赶的脚步。
推开门的时候,就见风泽杳安安静静地坐在窗边,目光沉静地望着外边,听到声响后转头看她。
从窗口透进来的光打在他身上,连头发丝都在发光。他的目光穿越日光照射的浮沉飞絮,澄澈透净地落进她的眼里。
江南渊的心跳顿时错了节拍。
她迎着他温顺的目光缓缓走到窗边,把窗户合上了。
风泽杳抬头道:“我想在这里坐一会儿。”
江南渊俯下身,拇指在他的唇瓣上磨蹭了一下:“偷喝酒了?”
风泽杳立马噤声,欲盖弥彰地把藏在身侧的酒杯往里推了一下。
江南渊好笑道:“师兄,你怎么回事?偷喝就算了,还跟个小孩儿一样藏杯子,幼不幼稚啊?”
这样的动作未免有些羞耻,风泽杳不自在地偏了下头,把酒壶和酒杯从桌子下边搬上来,试探地询问了一句:“你还要喝吗?”
江南渊:“要。”
他刚要拨开塞子倒酒,她就把酒壶一推,半跪在地上压了下来。
风泽杳猝不及防,用胳膊肘撑了一下地,谁知她伸手抓了个垫子往他身后一撑,然后更深地压过来。
风泽杳被迫躺在软垫上,昂着头难耐道:“不是要喝酒吗?”
“是啊。但是我怕醉。”
风泽杳一头雾水,迷茫地看着她。
“所以,浅尝一下滋味就好了。”
她倾身吻了上来。
风泽杳大脑一片空白,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后,胸口的火焰一下子连天地烧了起来。
她果真是“浅尝”,在他沾染了酒气的唇瓣上磨蹭了几下就停下,然后贴着他的呼吸紧紧凝视着他。
对于风泽杳来说这个时候要停是不可能的,他已经忍不了了,扣住她的腰往她的嘴唇贴去。
江南渊却游刃有余地避了下。他要进,她就退,再进,再退,却始终保持着这种令人欲罢不能、呼吸纠缠的距离。就这么来回几次,风泽杳受不了了,眼神幽怨地盯着她。
江南渊笑道:“想亲?”
风泽杳抿紧唇没说话。
看他不服气的样子,她心中好笑,故意向下歪头,在他滚动的喉结处也吻了一下。
两片唇贴着喉结,温热柔软。风泽杳登时浑身僵直,一动不敢动,整个人都烧起来。
江南渊笑眯眯地抬起头,又问了一遍:“想不想?”
几番煎熬之下,风泽杳残存的意志终于土崩瓦解,憋得嗓音发哑:“想。”
江南渊直起身:“好。我且问你,你方才跟师父拜了两个礼,第一拜是感谢他老人家多年教导之恩,第二拜是拜什么的?”
“……你看见了?”
“别打岔。你跟我说,你第二拜究竟拜的是什么?”
风泽杳面上佯装镇定,耳根却慢慢红了。
江南渊观察着他的反应,没忍住笑起来:“难怪你非要下床,原来是为这一步。师兄,你这人看似默不作声,实则心里的算盘比谁打得都响。要不是今天被我撞见,打死我都不敢相信你居然这么主动。”
风泽杳憋红了脸,紧紧闭着嘴一句话不说。
“亏我从前觉得你清冷自持,不染尘俗,要是早知道你心里这么狂热难耐,我早在观苍山的时候就该对你穷追猛打,分毫不退。”
风泽杳别过头去,嗓音干哑:“……别说了。”
江南渊笑吟吟道:“不行,我就要说。”
风泽杳忍无可忍,翻身封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唇。
江南渊趁着喘息的空档迅速地说了一句:“我还没说完!嘴下留情!”
风泽杳:“留不得!”
“师兄!师兄!”她被吻得喘不上气来,挣扎道,“你重伤未愈哪来的这么大力气!?你不是连床都下不了吗!?”
风泽杳专心致志地与她吻在一处,吻到面红耳赤气喘不止,终于乏力地往地上一躺。江南渊趴在他身上笑得死去活来:“果真没力气了!还得要我把你背回床上去!”
风泽杳难受地翻了个身,把她抱在怀里没出声儿。江南渊看着他鬓角浸出的冷汗,刹那间明了:“又开始疼了?”
就说这伤不能动气动身,魂钉立马又在身体里开始作祟,搅得心口像被插了几刀似的。风泽杳的脸色陡然转为苍白,难受地嗯了一声,又道:“无事。抱一会儿就好了。”
江南渊心中一暖,往他怀里蹭了蹭,覆掌于他的胸口缓缓输送着灵流,帮他缓解痛苦。
“其实我刚刚是真的有话说,但是你太激动了,我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师兄,你这个人看起来硬邦邦的,嘴唇居然这么软,真是好稀奇!你是不是偷看过教人如何接吻的本子,不然怎么会……”
风泽杳:“跑题了。”
江南渊:“哦!哈哈哈哈,不好意思,一说到这个我就容易兴奋,一兴奋就容易跑偏,哈哈哈。”
风泽杳理解地看着她。
她往他怀里钻了两下,扬起脸认真地道:“其实你拜的时候,应该叫我也来拜一下的。”
风泽杳一愣,低头看去。
江南渊盯着他好看的眉眼,笑嘻嘻道:“我指定是愿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