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渊一转头,只见梅宗笑眯眯地走过来,朝她恭敬地行了一礼:“南渊阁下,叨扰了。”
江南渊回礼:“大家长,我有意助诸位一臂之力,但是连天网的残卷都没见过,怕是难以胜此大任。”
梅宗连连摆手:“不用看!不用看!只不过是这阵法需要一位法力深厚的修士在阵眼处压阵,将阵法的邪气逼退回去而已。想必天网的邪性您也有所耳闻,聚集千名修士事小,压阵事大,且需要修为足够深厚的修士方可压制得住。我思来想去,这修真界没有比您更合适的人了,这才斗胆来请您。”
江南渊还没应话,林北率先回问道:“这到底是压阵还是压邪气?若是途中被邪气侵扰噬咬又当如何!?”
梅宗尴尬道:“这位小仙君莫要激动,这正是……正是因为我们摸不清其中路数,这才觉得需要一个有足够的能力镇住它的人,我也是诚心认可南渊阁下才来问的。如果阁下不愿意,我再另寻他法就是了。”
江南渊:“还有什么其他法?”
梅宗:“暂时没有想到。行阵之事迫在眉睫,若是严焰真来了,也只能先这般糊弄了。只不过这一城的百姓……”
江南渊略微一沉吟:“行,我去。”
林北:“南渊阁下!”
江南渊做了一个制止的手势,朝梅宗道:“梅大家长,你先与我说说如何做。”
梅宗大喜过望:“好!好!那就多谢南渊阁下了!”
林北还想劝阻,被阿满拦住了:“她一贯如此,不用再劝。”
林北急得左右乱转,待梅宗走后还是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你怎么能这么轻易就答应了呢!?那阵法本来就邪门,谁知道里面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你还偏偏要守在阵眼处,可不是找死么!”
江南渊:“林北,冷静一点,区区一个阵法而已。”
“你怎么就知道伤不了你?你连那阵法的残卷都没看过,怎么知道这东西的境界如何?”林北愤愤道,“找谁不好非要找你,还不是因为你好说话!”
江南渊笑道:“林北,你这话说得我像个怂蛋。我倒是愿意相信是因为我有点本事在身上。”
林北摆摆手:“随便吧!结局都一个样!”
阿满了解江南渊脾性,虽然不赞同她揽活,但事已至此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于是安慰道:“你别着急了。南渊阁下哪次不是逢凶化吉遇难成祥,这次肯定也一样。何况我们不都在一边么,真遇到什么麻烦一起上就是了。”
林北这才好不容易消停下来,不情不愿地嘟囔了几句在一旁坐下了。
急速的鼓点过后,仙誓大会正式开始。大会虽说是共同商讨讨伐严焰的战略,可对他实在是知之甚少,又或者说如果真的能讨论出个什么东西来早在星宿阁那次就该有所建树了。因此只是以商讨战略打掩护,真正的目的是守株待兔,开启天网将严焰一举歼灭。
理想很丰满,不知道实践起来如何,但仙门百家看起来总是信心满满。各大世家在弑神台上慷慨激昂了两三个时辰,却没有迎来关于严焰的一点迹象,台下结阵的修士不免也骚动起来。梅宗安抚了一下众人情绪,只好硬着头皮说明日继续。
“明日继续?今天讨论不出来的,难道睡一夜就能想出来了?耗这个时间干什么……”
有人低声道:“你有所不知,这本来就是引出严焰的一个手段罢了,严焰不出来,仙誓大会是不会结束的。”
“鬼知道那魔物究竟有没有听到消息,听到消息了也不一定会来。况且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我记得当时在飞雪宗时不是这么说的,谁说就是要等严焰来了……我倒觉得这魔物难对付得很,不是一个法阵就能降服的。”
“你不知道梅宗为这个阵法能实施暗地里求了多少世家才集齐的千名修士,且不说耗费了多少财力物力,光是四处奔波就已经很吃不消了。这下什么收获都没有就撤回去,多半是不愿意的。”
“那现在怎么办?我说句实话仙门就算联合起来也不一定是严焰的对手。我家藏书阁里的上古异闻录里有整整三十页都是在介绍这个魔物,光是成语就用了不下两百个!”
“你们怎么越说越偏?能不能说点有用的?啊?能不能说点有用的?实在不行就散会,明日再议!”
梅宗拿着手帕擦着额角的细汗:“明日,明日再继续,大家千里迢迢地赶来,肯定不想一点收获都没有。不如再坚持几日……”
司刻悬从自家席位上齐声,重重地冷哼一声,率先甩袖下台了。
江南渊从他们统一战线的慷慨激昂听到互不相让的唇枪舌战,也只能继续候着。她记得严焰有一天晚上明确说了他会来,但是也没说是哪一天来,估计就是想看仙门一众焦急难安的模样。
她暗自摇摇头:真是坏透了。
人潮逐渐散去,江南渊领着一行人准备待队伍稀松些再出去。黑松挤过熙熙攘攘的人群,逆行而来:“南渊阁下,各大世家的住宿地都准备好了,我们也有份。”
江南渊意外道:“梅大宗主置办的?”
黑松:“不止。天魔台,飞雪宗,观苍山还有其他几个世家一起弄的。我们就住在街道边上的太元客栈,从这里过去大约一壶茶的脚程。”
江南渊笑道:“想不到来一趟太池居然还有这么好的待遇。你们先去,我随后就来。”
观苍山一众住在临街的客栈,子岚与她边走边说:“大宗主和梅宗大家长去商量天网的事宜去了,要晚些再回来。听说这阵法是禁术,比想象中要难对付许多。”
江南渊:“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要担心。”
子岚点点头:“之前听说天网需要人来压阵,也不知道梅大家长找到人没有。这压阵的事情太过凶险,怕是没几个人愿意。若是能真踏入险境能脱身倒也还好,可惜就可惜在天网一旦开启,妖灵邪祟窜出之时压阵人是出不来的,如果抵御不住万鬼撕咬就无法脱身。”
江南渊脚步微微一滞:“妖灵邪祟?”
“是啊。这就是天网被列为禁术的原因。这个阵法之所以强悍无比,是因为封印了妖魔的力量。如果要使用天网就要付出一定的代价,要不就被妖灵吃掉,要不就把妖灵斩灭了。”子岚摇摇头道,“可是怎么会有人能将这么多的妖灵都斩灭呢,这无非就是另类的献祭术罢了。不过这都是我这些年学说书看话本子看来的,真实性有待考究。”
从弑神台到各自的客栈只有一段路是同行的,很快到了分别的岔路口。江南渊停在街道边,朝他笑道:“子岚师兄,你带符咒了没有?”
“带了。我们哪次下山不带一堆符咒?你都忘光了。”
“给我几张吧。”江南渊道,“我最近除了太多妖魔,符咒有点不够用了。”
子岚连忙从衣襟里面掏了一把符咒出来全部塞到到她手里:“你早说。我多的是。”
身旁的几个师兄弟立马也把符咒掏出来:“我们也有,你都拿着!”
江南渊一怀的符咒都快拿不下了:“够了够了!哎,不要全都给我呀!”
“哎呀,这东西观苍山上多的是,你都收好,以后指定用的上!”
“师妹,累一天了,你赶紧回去休息吧!”
“明天见师姐!早点来啊!”
江南渊站在街口,怀里抱着一堆符咒,腾不出手来跟跟他们挥手,只能远远望着他们朝她挥舞胳膊。
月明星稀,夜阑入静,江南渊就着一豆烛火闷不做声地往身上贴着符咒。
她是爱逞强,但是也怕死。
事已至此,她若不去担起压阵的大责,万一严焰真的杀来,天网功亏一篑,太池所有人都难以幸免。唯一能做的就是能撑久一点。
和师兄弟们分别后,她去武器铺购置了十余把武器,光是箭筒就在胳膊和腿上各装了一个,灵鞭、匕首、弯刀……一应俱全。她不是盲目逞强。
烛火在黑暗里小心翼翼地摇曳着,昏暗得看不明朗。她懒得再点,弓着腰严谨地在往身上装备,好不容易收拾得差不多了,揉着脖子抬起头来感到一阵腰酸背疼。
房间里待久了有点闷,她起身走到窗前,推窗望月。
刚推开窗户,往下一瞟的时候,恰好瞥见一个满身风尘的黑衣男子,披着一身皎洁的月色,正抬头朝上望来。
那人大约是赶路至此,刚在此处歇下脚步,望上看的那一眼正好与她相对。
江南渊与那双盛满月光与思念的眼睛遥遥相望了半天,愣愣地喊了句:“……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