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裹着腥咸水汽掠过烂尾楼顶层的钢筋丛林,林知夏的帆布鞋踩在裸露的混凝土上,鞋底碾过碎石发出细碎声响。她望着天台边缘的狩衣老者,罗盘在掌心剧烈震颤,磁针渗出的暗红血珠表明这是相术中“煞气冲宫”的征兆。
“活死人借命,”宴清指尖捻着一枚五帝钱在指节间翻转,“把三魂七魄钉在尸身里,比寻常僵尸会聪明些?”
林知夏:“这就是活僵好吧!”普通僵尸是人死了,灵魂离体留下个空壳,只凭本能嗜血杀生,没有思维能力。活僵就是眼前这种了,看上去跟个人似的,保留三魂七魄和思维能力,说它活着吧,其实肉·身已经死了,留在人间对魂体伤害特别大,以后想投胎都不容易,说它死了,人家依然保留生前的思维和思考能力,记忆力语言什么的几乎不受影响,算是活标本,玄门将这种活僵分类为‘怪’。
这是她长这么大见到的第二个活僵,八岁那年跟着爸爸出差曾亲身经历过一次,过程就不提了,挺刺激,后来她受惊连续发烧半个月才慢慢缓过来。
好汉不提当年勇,林知夏眯眼打量对面老者眉心若隐若现的菊花纹,若有所思,“阴阳寮的桔梗印?据我所知这个桔梗印因为反噬特别大已经很久没人用了,这老头不会是当年侵华时留下的余孽吧?”
她话音刚落,老者手中蛇头杖突然裂开,数十条青鳞小蛇顺着钢筋游来,蛇信吞吐间竟泛着暗金流光。
“坎水化金,巽木生火。”宴清挥手扫过满地钢筋,幽冥火顺着铁锈燃成八卦阵,提醒道,“娘子,《撼龙经》,九宫破煞局。”
林知夏会意,反手将桃木剑插·入震位裂缝:“乾三连西北开天!”剑锋触及混凝土的刹那,整栋烂尾楼突然晃动起来,裸露的钢筋如活物般扭曲成北斗七星状。
狩衣老者喉间发出野兽般的低吼,腐朽的面皮下钻出暗红血丝。林知夏被宴清握住手在虚空画出反八卦,他鎏金瞳孔映着漫天阴云,悄声叮嘱:“地脉倒转时,记得闭气。”
林知夏颔首表示记住了。
两人相贴的掌心一冷一热,温度正好中和。这一刻,嗅到他衣襟的沉水香,林知夏觉得很安心。
虽然这是自己头一回亲自动手对付活僵,还是个实力估计挺牛逼的活僵,但她一点不带怕的。
蓦地,宴清扣着她五指猛然发力,幽冥火顺着两人交握的手窜上桃木剑。剑身符纹亮如星斗的刹那,老者背后的玻璃幕墙轰然炸裂,露出墙内密密麻麻的陶瓮——每个瓮口都封着绘有生辰八字的黄裱纸。
陶瓮数量很多,一眼根本数不过来,但作为玄门中人,遇到这种情况根本没必要数,阵法和术法都有固定的数量要求和摆放顺序,大概一扫基本就能估出个精准数字。
一般数字七、九、二十八、三十六、八十一和九十九。
眼前这些,绝对不少于九十。
不少于九十,那应该就是九十九。
“九十九口养尸瓮,”林知夏倒吸冷气,“这是要炼尸王?”
随着她的惊呼,陶瓮接二连三炸开。腐臭黑水中站起具具青面尸傀,心口皆钉着刻有菊花纹的青铜钉。宴清揽住她的腰肢腾空跃起,脚底踩过尸傀头顶,话说得漫不经心,“娘子看仔细,这些可不是普通行尸。”
林知夏定睛看去,发现每具尸傀关节处都缠着近乎透明的丝线——月光照过时竟泛出七彩光泽。
她虽然不认识,但可以结合之前宴清提到的点还有她脑中知识大胆猜测。
“鲛绡!”她想起跨江大桥那些淬了鲛血的倭刀,“他们在用鲛人血炼制傀儡?”
“聪明。”宴清带着她落在通风管道上,指尖是幽冥火凝成的箭矢,“鲛绡控尸,鲛血养煞,这般手笔倒是配得上为夫的青龙焰。”
箭雨倾泻而下的瞬间,林知夏咬破指尖在掌心画出雷纹。血腥气漫开的刹那,尸傀齐刷刷转向她所在方位,青紫嘴唇几乎裂到耳根,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雷来!”
惊雷劈开云层,宴清忽然贴着她耳垂低笑:“娘子这五雷咒,越发有大家风范了。”
林知夏谦虚,“还行吧,全靠鬼君栽培。”
宴清失笑,反手将她带到怀里。就势含住她渗血的指尖,舌尖扫过伤口的酥麻感让林知夏浑身一颤:“别闹!”
“娘子血液岂可浪费。”鎏金瞳孔映着她无奈的眉眼,理直气壮,“你我同契,气脉相连,娘子至阴之体的血,于我而言可是世间至美之味。”
这话倒是不假,但说出来就很那啥了。
林知夏看着被雷光烧成焦炭的尸傀,忽然发现自己和宴清脚下出现个巨大的太极图。阴阳双鱼缓缓转动间,整栋烂尾楼的地基开始塌陷。
狩衣老者突然撕开狩衣,干瘪胸膛上浮现血色星图:“さあ、地獄へ落ちろ!”(来吧,坠入地狱吧!)
“他说什么?”林知夏甩出墨斗线缠住老者脚踝。
“管他说什么,垂死挣扎罢了。”宴清并指再次划开虚空,幽冥火顺着星图纹路逆烧而上,“娘子可知相术中有‘五星连珠,七杀当空’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