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号病房位于负二层西侧走廊的尽头，天花板顶的白炽灯发出微弱的嗡鸣声，时不时伴有电流明暗交闪。

浊红的门牌格外刺目，如同红线虫细密排布，顽固地附着在金属表面。

元惊时扭转冰凉的金属把手，推门而入，拉下摇摇垂落的灯线。

房间内部的布局与布朗奶奶那边如出一辙，单门无窗，两张标准单人床，正中放置一架浅蓝色的隔帘，狭窄生锈的通风口静悬于门侧墙壁。

元惊时抽出床尾泛黄的病历卡，从医生潦草的字迹中辨识出自己的姓名：“我在这边。”

元惊时床位靠门，白莫恩床位靠墙。

咚、咚

两人刚走到各自床边，查房医生便敲响房门。

“36号房病人，”医生推门探视了一眼屋内，确认两人回房，挂上熟悉的圣母微笑，“好好休息，明天才有精力参与治疗活动。”

也不需要病人回答，医生径直拉下灯线，随手关上房门离开。

房间再次陷入黑暗，通风口断断续续响起沙沙声。

元惊时双手抱臂，背靠床头，昏暗间依稀可见宽肩腰窄的轮廓，近一米九的身高难以容于标准单人床，坐起身长腿才能勉强伸直。

【现在为21点整，距离医生下班还有3小时】

元惊时夜视极佳，仰头凝着天花板微微晃动的吊扇，能听见里侧白莫恩平稳的呼吸。

元惊时微微眯起凌厉的眼睛。

“……物竞天择，我们肩负高等文明的责任，在末世游戏中筛选出优秀的人类进化者，以促进落后文明发展。但你们作为NPC要谨记，人类虽落后渺小，却可能藏有难以估量的巨大力量……”

那是元惊时记忆中的第一夜，冷冽的蓝光透过数据墙壁，映出一个宏伟的扇形阶梯会议室，男女齐全、老少各异的NPC坐满每层扇沿，专注地盯着正前方闪烁的屏幕。

“是因为10万倍的群体数量差距吗？但据我所知，人类群体并不团结，系统。”

作为最高监察官的元惊时坐在首排中心，抬眸提问，黑色制服剪裁合身，肩线锋利，衬得身形笔直修长，利落而冷峻。

屏幕上巨大的流动光圈再次闪烁：“若有一个关键决定性个体出现，纵如散沙般的群体也会拥有可怕的力量——人类即地狱。001，这是你唯一需要明白的东西，其余谨遵规定执行即可。”

全体NPC眼底反射着屏幕的冰冷光辉，没有丝毫犹疑。

“任何进化都需要付出代价，人类将在末世苦难中挣扎求生。001，你是我在人类世界的眼睛，如有异常，立即反馈。”

元惊时深瞳中无一丝波澜，金属袖口隐约映出精致的喉结，声音冰冷：“是。”

……

元惊时侧过头，自上而下俯视着隔帘上轮廓模糊的人影，眼底划过一丝微妙——

白莫恩，你是那个关键决定性个体吗？

【觉醒值+3%，目前觉醒值32%】

【觉醒值突破30%，现已开启全知视角第二阶段“预见”】

元惊时深邃的瞳孔微微放大。

“什么是第二阶段？”

【全知视角异能根据觉醒数值，划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洞察”，您可查看玩家身份信息，洞悉人类简单的思维情感，得到部分任务场景提示】

【第二阶段“预见”，您能获知玩家心中隐秘的想法，精准看到未来几分钟内的场景走向】

【注意，第一阶段功能为被动触发，第二阶段功能需要您主动使用】

“主动使用？”

【当您有意识想知道玩家内心活动或未来场景时，全知视角自动感知并发送信息】

“那第三阶段呢？”

【觉醒值到达60%，开启第三阶段“掌控”，当前觉醒值不足，无法获知第三阶段详情】

……

锈旧的通风口悄然放弃挣扎，沙沙声终止，地下病房的空气静谧而沉闷。

元惊时抱臂的双手无声伸了个懒腰，深邃的眉眼隐入阴影，鼻梁挺拔，脑中首先浮现出白莫恩那张冷白清秀而神情淡漠的脸。

他嘴角勾起一道弧度，无声道：“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呢，反派？”

而不到三米距离，隔帘的另一侧，白莫恩平躺在病床上，始终睁着双眼，目光清明毫无困意。

约莫三小时过去。

“你醒了吗？”元惊时长腿一抬，轻松迈下病床。

唰——

话音刚落，隔帘便被拉开，白莫恩淡淡道：“在精神病院，你能睡着？”

元惊时摆了下手，尾音故意拖得有些遗憾：“早知道你也没睡，我们应该聊聊天才是……”

“……”白莫恩整理衣领的手一顿，目光毫不掩饰地自上而下打量元惊时，“你突然犯什么病？”

【白莫恩：聊天……他想从我这儿套话？】

元惊时眉头一跳，不知道白莫恩这是谨慎多疑，还是单纯的直觉精准。

总之，第二阶段功能测试完毕。

看来，白莫恩一向的懒得掩饰也是对内心思考的另类掩饰。

元惊时干咳一声，不改色心不跳道：“交流病情有助于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