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下黑布,一块玻璃隔板径直出现,对面的外间一览无余,布局构造完美与里间对称。
元惊时有意识地与白莫恩对上了视线,便清楚这块玻璃并非单向。
这是要让他们面对对方做出选择,残忍却又现实。
嗒!
医生已然离开诊疗室,关门落锁,留下电脑屏幕上,“是”“否”两个按钮框醒目地闪烁着。
而当元惊时再将视线移向玻璃,却见外间原本空阔的墙面不知何时挂上一幅巨型肖像。
元惊时刚想提醒,却见白莫恩修长的手指朝他点了两下,薄唇轻启,但他听不见任何声音。
“后,面……”元惊时辨认出白莫恩口型,瞬间脊背发麻,仿佛有一双眼睛正打量着他。
一回头,便看见与外间一模一样的画像出现在自己身后。
画中是一个中年男人,头发凌乱,两颊凹陷,松垮的皱纹自鼻梁蔓延至嘴角,眼神空洞,然而僵硬的神色却嘶吼出他的紧张与警惕。
不稳定,这是元惊时对画中人最直观的印象,男人仿佛处于崩溃的边缘,让人捉摸不定。
【这是一位在人类世界享有盛誉的经济学家,约翰·纳什,他曾确诊精神分裂症,在该特伦顿精神病院就医】
精神病院还要宣传名人到访??拉客吗?!
元惊时觉得荒谬,而身后忽然响起“咚咚”的敲声。
只见白莫恩惬意地坐在医生的滑轮椅上,长腿一蹬,从玻璃隔板精准滑到办公桌,手指覆上鼠标。
电脑屏幕上的箭头落在“是”的按钮框上,分毫不差。
元惊时有些头疼,他早该预料到这种囚徒困境式的心理战,白莫恩压根儿不放在眼里。
宽松病区的名额只有一个,除非他们两人中,一个检举,一个放弃,否则谁都无法得到名额。
元惊时示意白莫恩别轻举妄动,选择的背后不会只有宽松病区这么简单。
他清楚游戏任务中任何困境的设置,一定有隐藏的线索提示。
而系统最大的恶趣味便是灯下黑,明明近在咫尺,却让玩家无法觉察。
上世纪的吊灯在天花板嘎吱摇晃,元惊时的影子在花白的地砖上拉得很长。
“灯下黑……”元惊时喃喃低语,扫视着房间,不放过任何角落。
最后目光还是锁定在了纳什的画像上。
元惊时正想使用全知视角异能提问,不曾想,信息已然自动跳出。
觉醒值提高,果然是有好处的。
【纳什一生最大的学术成果便是“纳什均衡”,在博弈双方都清楚彼此选择余地都情况下,没有人能通过改变自己的策略来获得更好的结果】
没有人能通过改变自己的策略来获得更好的结果,那意思就是——要做利己的选择!
元惊时两步跨到电脑旁,深邃眉眼间的贵气与周遭陈旧的设施格格不入,挪动鼠标,毫不犹豫点击“是”。
一抬头,便见白莫恩坐在隔板前,电脑荧光映在他精致的侧脸上,红润的薄唇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白莫恩手腕一抬,凌厉的线条划破空气,模仿枪的手势,直指隔板对面的元惊时,拇指弯曲,扣下扳机。
而白莫恩背后的屏幕,已然跳转出“指认完毕”的弹窗。
元惊时眸色沉静如水,从电脑旁起身,缓步走到隔板前,唇角勾起一道弧度,口型道:“彼此彼此。”
看不见的硝烟便在二人间弥漫开来。
嗒!
诊疗室的大门忽地自动弹开,元惊时与白莫恩毫不留恋地推门而出。
然而谁也不知道,在他们离开后,两个隔间墙上的纳什肖像容色迅速变幻,嘴角在白光中裂开一道细缝,缓慢地拉扯出笑意。
在第三组玩家到来之前,笑脸再次扭曲,黑布重新掩盖墙壁,一切又恢复原样。
走廊的砖块年久失修,地缝的污垢撑裂细纹,每一步都能感受到地砖松垮的晃动。
寂静的空气让不过十米的走廊变得漫长,元惊时主动打破阴冷的沉默:“你什么时候想到的?”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人所不欲,勿施于我。我想明白没什么,倒是监察官你,在系统的温室里待久了,还能知道些博弈的手段。”
电流不稳,微弱的白光忽闪忽现,白莫恩干脆沿着阴影行走,朦胧的光影更衬出他冷白的肤色。
“思想不会被所处的环境所束缚,我也在学习,就像你一样。”元惊时几乎是明示着白莫恩的异能。
“是么?”白莫恩并无愠色,反而颇有兴致地看向元惊时,眯起眼睛,注意到元惊时左耳上微微闪烁的金属光点,忽地话题一转,“看来你学习得挺轻松,还有戴耳钉的心情。”
元惊时深邃的五官一半隐匿于阴影中,心下一紧,声音却冷静清晰无一丝波动:“新身份新尝试——快要到了。”
【玩家白莫恩心中有些怀疑】
元惊时屏住呼吸,不动声色,暗叹白莫恩可怕的直觉。
同时又觉得白莫恩实在是拧巴活受罪,一方面和他立下契约,一方面又对他起疑试探。
快要达到大厅,光线逐渐明亮,实习医生在前方喊着第三组玩家的姓名。
白莫恩的视线在耳钉处停留了几秒,最终也没有说什么。
在大厅等待剩下玩家测试的期间,忽然从值班室出来一位女医生,揉着后颈,一脸疲惫:“呼,终于可以休息了。”
【编号:一线08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