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除了上学,徐行一整天的时间都在录制素材和剪辑,晚上七点直播,并请假了周六的直播。
周六,在家里剪辑视频,中午十点出了门,回来后,徐行刚进家门换鞋,房门忽然又一开一关,人刚进家门又走了。
周日,上午十点,桌上的小闹钟忽然响起,徐行关了铃声和电脑,换衣服出门。
两天前,徐行在地铁口回播了何意的电话。
“何意,有什么事吗?”
“徐哥,不说我哥,可我最近有些难过,可以和你说吗?”
之后,何意简单将她父母的状况告诉了徐行,他没想到是这样的情况,说出关心也显得有些苍白,但何意却说没关系,说出来反而轻松了一些。
两天。
两天已经到了。
徐行简单地将身上换装,拿上钥匙和手机,咔哒一声,大门落了锁。
在向阳小区的九楼,一扇大门伴着人声打开了。
女声阳光干净:“何哥再见。”
“再见。”他忽然想起课上女孩的疑问,略一犹豫说,“夏天,我们经常说言论自由,也因此言论是不可控的,就像一块糕点,都是供人口上咀嚼,不同人尝到的味道不是一种,说出的味道有时又是另一种,我希望你不要太看重他们的话。你喜欢历史,历史也是史官想告诉我们的味道,我们没办法统一评判,但我们可以尽力去追求事实和真相。”何昉笑了一下,“或者告诉大家最接近真相的事实,就像一位史官。”
“那些人没有依据的话不值得你去在意,而且,下周我们就开始第二轮复习了。”
“……”
“好,何哥再见。”
女孩的声音真挚,像是给他保证。
何昉向女孩挥手,最后转身往电梯口走去。
他低着头,逐渐降温的天气已经不允许他单穿衬衫了,于是何昉身上套着林女士搭配的针织外套。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了。
何昉看着手机抬脚走了进去。
他回了何意的信息,答应坐2号线绕路去市场给她带一份炸酥肉,退出聊天界面,他的手下意识就点开徐行的信息栏。
昨天晚上,徐行给他发了一条信息:“我们能聊一聊吧,我想见你一面。”
自从周三后,都在刻意避免和徐行的交流,一方面是自己的状态太差了;另一方面,他不想将情绪影响到徐行,他自己还没理清状态。
在家里的这几天,林女士继续研究菜谱,何书礼还像之前每天准时回家,他的父母在他面前依旧恩爱。
何书礼每个举动在他眼里都开始变得殷勤,林女士的反应都像为了孩子而妥协,而他和何意则扮演着不知道一切的孩子,外公对何书礼夹枪带棒的责骂,以及包庇。
明明家里一切都没变,但他却感觉家里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裂痕,而他,除了留出更多时间陪伴母亲,还有一个难题,他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何书礼。
何书礼在他心中备受尊敬并以为榜样的父亲形象,轰然崩塌了。
爷爷奶奶也知道了,在餐桌,打来视频学的奶奶在极尽愧疚地关心儿媳,视频里爷爷的哼声,外公的黑脸,母亲的沉默——因为顾忌孩子,他们什么都没点明,但每个信息都在向他透露,一切都变了。
妈妈没变。
这些天,他用各种书籍来消磨自己的精力,等终于冷静了下来后,他告诉林女士,说他知道父亲的事。
林女士很平静,但却和他道歉,说他们无法成为他理想中的父母。他嘴巴一撇,哇哇掉了眼泪,抱着林女士一个劲说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
这次交谈后,何昉问妈妈的想法。
林女士说不知道,她现在不想考虑这件事。外公的身体所有机能都在衰退,相处时光不知还剩多少,她无法兼顾两件事。林女士不知道自己要不要离婚,但目前,她并不想让老人担忧。
渐渐,家里似乎回到了过去,何昉的心理压力在这次交谈中减轻了很多,波澜过后,就是平静。
冷静后,他立刻发觉这些天状态有多差,以及他因为逃避和隐瞒对男朋友东的刻意忽视。
何昉看了这几天,肠子都悔青了——这是他心心念念追到的人,自己怎么敢、怎么能这样对待心爱的人。
他怎么能这样对待徐行。
他和何书礼有什么区别?
一想到如此,何昉的胸口就一阵疼痛,他从公寓回来后,他就后悔了。那天所有的聊天记录都变成自己对徐行的冷暴力。
晚上,他打了一大串的文字,最后删掉,在没有来的恐惧中,他只能回一句“对不起”,然后,痴呆一样用时间逃避。
现在,他看着徐行发来的信息,致命的恐惧像一只毒虫钻磨着他的心脏,那股恐惧再次攥紧了他。
何昉盯着那条信息,终于打出一句好。
何昉继续打下计划好的时间,正好,电梯叮的一声响,到了一楼。
他垂眼看手机,却也从忽然一亮的视野中发觉今天的阳光有多明媚,只是他已经无心感受。
电梯门像扇贝般缓缓打开,他有些失神地看着手机,余光中,他看到右边有一道黑色的柱子。
何昉无心其他,绕开往前走。
这次,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何昉。”
他猛地抬眼,却缓缓抬头:“你——”
在距离他两米远的圆柱旁,徐行背着书包站在那儿。
大门照进太阳的柔光,落在徐行身侧,给人镶了一层梦幻的金边。
这,是真的吗?
“我说了,我们聊一聊。”
黑色的那道人影走进,套着黑色风衣的徐行皮肤更加的白皙,而他此刻的脸上每一处神情,也因此变得更加冷峻。
“你好。”
徐行挑起一个笑,浅淡而愤怒。
何昉呆站着,失神地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你怎么来这里了?”
“问了夏天。”
徐行上下扫了一遍何昉,说:“我想见你的话,是怎么样都要见到你的。”
昨天中午,徐行本来打算直接去找何昉,但怕太冒犯,于是他想起来夏天。
周六上午,何昉要去给夏天补习,他知道夏天住的小区。
于是,周六上午,徐行提前一小时到了小区门口,一直等到了一点,没有看到何昉,问了保安之后,他才知道小区有不止一个路口。
在当时,他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他问了高雁九和何意,他们也只知道何昉教课的小区,具体几号楼也不清楚。
夏天的学校没有晚自习,但周六却要求去学校自习,所以上午夏天请假补习,但是下午,夏天还要去学校。
想到这个,徐行立马又出了门,最后再五点半的时候,他在小区门口等到了夏天,也问到了夏天住在几号楼。
所以今天,他找上门了。
“走吧,东门还是南门?”
“东门。”
徐行往外走了两步,何昉却像是着急一般连着跟了上来,对上视线后,他有些局促地看着他:“徐行,你有话对我说吗?”
何昉眉微蹙,说话时发干唇还是扯开的,他盯人的神情如一位不舍的临终之人,尽量包揽着眼前的一切,小心而珍重。
“你怎么了?”
何昉倏地抬眼,随询问一并出现的,是他手心里的一处温度——徐行牵上了他的手。
那副指端微凉,对方靠近的瞬间,何昉就把手收紧了,掌心处,冰凉的触感透过肌肤,何昉问:“你冷吗?”
“还好。”
话音一落,又剩下周围空气和街道的声音。
“对不起徐行。”何昉开口了。
徐行看着他,问:“我不找你,你是打算一直不见我吗?”
“对不起,我计划明天傍晚就回公寓!”
“计划?可你什么也没告诉我。”
徐行说得很轻,语气并不明显,似乎也没有之前的气愤。他看着眼前人,何昉似乎瘦了,近距离一看,小麦皮肤收紧,下颌线显得更加单薄——但徐行觉得何昉肉一点更好。
“对不起。”
“为什么不想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