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宴秋被守卫的那一声“等等”吓得一抖,好险没叫出声来。
这是在干什么?被发现了吗?
不对,若是被发现了那守卫不应该这样平静才是。
他的手指扣着旁边的木板,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耐着去听车子外头的动静。
“守卫大哥,这是怎么了?还有什么问题吗?”这是陈冉的声音。
那守卫没有回答陈冉的话,沉默了好一会儿,陈宴秋的心一下子就吊了起来。
王妃。来福把陈宴秋拉回来,对陈宴秋做口型,王妃放心,若是真的出了事,奴才一定会护好王妃的。
陈宴秋对来福摇摇头,眉毛紧紧皱着。
两人正在一片漆黑的车内无声交谈,突然,一把剑直直地从木板之间的缝隙里直直刺了进来!
陈宴秋一惊,立刻把背对着外头的来福往后拉,眼看来福就要被吓出声,陈宴秋死死捂住他的嘴!
他惊魂未定地看着那剑在车内毫无章法地乱撞,划破了不少装着粮食的袋子,大米水一般往外流,洒了一地。
剑抽出去的时候,还带出去不少大米。
“哎哟,守卫大哥你这是干什么……”陈冉的演技很到位,语气焦急,或许还有几分真心实意在,“袋子破了,有些粮食不好运过去啊……”
守卫的回答很不客气,听上去竟有些理直气壮:“没办法,还是要做做这样子检查检查的,要是你这车里运了别的东西,我又怎么跟上头交代?”
“守卫大哥,你看我哪像那种人……”
守卫不想再与陈冉废话:“快走快走,别在这里挡路了。”
陈冉:……
若不是你突然发难,我们早就出城去了!
十几辆粮车终于还是被运出了城,这一趟算是有惊无险。
“王妃,我们已经出城了,”等粮草辎重队走到了京郊较为偏僻的位置,陈冉连忙把陈宴秋放了出来,“在车里呆久了,王妃没闷着吧?”
陈宴秋方才一直想要堵住哗哗往外流的大米,脸上沾了不少灰尘,一双手也灰扑扑的。他看着满地狼藉,有些担忧地对陈冉道:“陈大人,这些米怎么办?都漏出来了,还能运过去吗……”
“王妃别担心,这些我们有人会处理。”陈冉对身边的人做了个手势,不一会儿便有几个人重新把车里的大米装了起来。
陈宴秋这才放心。
他们是清晨出城的,此时天色终于亮了,周围的景物也清晰了些。
郊外草木萋萋,鸟鸣啭啭,空旷无人烟。风也清凉,云也清冷,一条隐蔽的小路从他们脚下延伸,消失在树林的深处。
陈宴秋方才只胡乱束了发,青丝在空中肆意纷飞。
陈冉把崔明玉交给他的包袱递给陈宴秋:“王妃,这是崔大人交给你的。里面有几套衣裳、出入城门的通关文书,还有不少银子。”
“此去娄山关,山高路远,王妃一切小心。”
“陈大人,那你呢?”陈宴秋接过包袱问,“你要跟我们一起去娄山关吗?”
陈冉答:“粮草的确要送到娄山关去,却并非是由微臣运送。微臣只是寻了个借口松王妃出城而已。”
他对陈宴秋笑了笑:“幼禾还在京城,这世道太乱,我必是走不了的。”
陈宴秋了然:“京城也不安全,陈大人你也保重。”
陈冉道:“微臣知晓。”
踏上崎岖山道的时候,陈宴秋又回头望了望。
青石砖块垒起的城墙上,明黄色的旗帜随风猎猎而响,不少兵士在城墙上面无表情地走着。
再往上,便是层层翻卷的黑云和云层之上被压抑住的天光。
今日似乎是个阴雨天。
陈宴秋突然想到,站在城外,是看不见王府和紫禁城的。
耳边的风声越来越大。
似乎快要下雨了。
官道上全是官兵,陈宴秋与来福没办法,只能寻着方向,沿着林间小道前行。
一路上磕磕绊绊,倒也有惊无险。只是两人都不是体力好的,走了没多远,太阳竟是西斜,就快要落山了。
夜间行路最不安全,两人在一个破庙里歇下,打算第二天再上路。
庙内的石板缝隙里生满了杂草,院里种的树倒是在这荒芜中得了势,长得茂盛参天。树枝顶开了屋顶上的瓦,伸进那神殿里来。
神殿里供奉的是一尊观音像,足足三人高,手里捻着柳枝,垂眸看着地上的两人,眼神悲悯。
只是因为废弃多时,那神像已经有些破败,彩漆掉了七七八八,陶土烧出来的身躯上已经有了些许裂痕,瞧着十分惨然。
陈宴秋进神殿时,先在神像面前拜了拜。
“形势所迫,只能借住于此,还望您见谅。”
陈宴秋与来福在神殿里头找了处还算干净的地方。来福拂去地上的灰尘,又把衣服垫在地上,这才对陈宴秋道:“王妃,条件简陋,只能先委屈着了。”
陈宴秋摸了摸挂在胸前的玉佩摇摇头,并没有觉得委屈。
只要能见到荀淮,怎么样都行。
他们寻了些干树枝来,在角落升了一团火。来福去打了水烧开,在水“咕噜咕噜”的沸腾声响中,他们啃起包袱里的干粮。
干粮是一大块硬巴巴的馕,陈宴秋没吃出什么味道,反而嚼得腮帮子疼,难以下咽。
他用瓢舀了一瓢水,就着水逼着自己把馕吞了下去。
两人吃完饭,来福帮着陈宴秋简单洗漱了一下,就这样和衣靠着火堆躺下。
来福始终记着两人的身份,离陈宴秋离得远远的,只遥遥对陈宴秋道:“王妃,你睡吧,奴才来守夜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