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宴秋躲在拐角处探出头,满面焦急地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
被撞倒的小摊散了架,在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各种垃圾被人踩得稀烂,地上不知是什么液体,黑漆漆的,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
天色刚亮,再加上昨日出了那档子事,街上还没有什么人。
只有一些禁军围在王府门口,抱着手臂歪歪扭扭地打着瞌睡。
张清搬了张椅子,跟面前的禁军大眼瞪小眼,怒目圆睁,瞧着倒是很精神。
陈宴秋终于放了一点点心。
张清没事就好。
“王妃,王妃。”来福在陈宴秋身后焦急地小声喊,“快回来躲着吧,奴才去寻就是了。”
“太危险了……”
“没事,”陈宴秋扭头安慰来福,“我们两人一起找,快些。”
昨日夜里,陈宴秋突然哭起来,可把屋子里的几人吓了一跳。
得知是东西不见了,文娘好说歹说,才把陈宴秋劝住,没有立刻摸黑去找。
那种情况下,外头只会更不安全。
陈宴秋几乎一夜未眠,大清早便急忙忙地同文娘夫妇告了别,与来福走到街上。
“没有,没有……”陈宴秋顺着延伸的街道一点点往前找,不厌其烦地用手翻找垃圾。不出一会儿,雪白干净的手指便沾上了污垢,粘腻的液体在他的指尖滴落。
他的动作很急促,不断重复着弯腰起身的动作。
武郎给他与来福换上了比原先干净些的衣服,但是粗布麻衣仍旧磨得陈宴秋的皮肤泛起了不正常的红疹子,瘙痒难耐,还有些微微刺疼,像是过敏了。
可他现在实在是无暇顾及这些。
陈宴秋这些天本来也没休息好,再又一次起身之后,陈宴秋突然觉得眼前发黑,黑色和白色的噪点出现在眼前,他一时间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喘着气跌坐在了地上,胸口闷得难受。
摔得呲牙咧嘴,陈宴秋忍住没有发出声音,见不远处的来福并没有注意到自己,暗暗松了一口气。
都怪我,是我把玉佩弄丢了。
他眼眶发红,拼命忍住眼泪。
荀淮不在,我不能哭。
越是眼下这种困难的情况,越不能乱了阵脚。
陈宴秋,要学会保持冷静。
他吸吸鼻子,在地上坐着歇了一会儿,平复好自己纷杂的情绪,这才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
“哒哒哒……”
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陈宴秋下意识扭头看去,却看见一个半大乞丐怀里抱着什么,拐进了街角的店铺里。
陈宴秋立刻瞪大了眼睛。
他下意识想张嘴叫住那乞丐,却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下意识伸手捂住嘴。
垃圾的酸臭味在刹那间直冲口鼻,陈宴秋的脸色唰一下白了,干呕了好一会儿。
“王妃!”察觉到陈宴秋的异样,不远处的来福立刻丢下手里面的东西,跑来扶住陈宴秋,“是不是身子不舒服?王妃你去休息吧,这地脏……”
陈宴秋呼吸有些粗重地打断来福的话,语气沉沉:“公公,找到了!!”
“什么?”来福一惊,“玉佩找到了吗?”
陈宴秋飞快点点头,扯着来福来到那乞丐进去的店前,指着那牌匾急切道:“我看见有人拿着玉佩,进了这店里!”
只见那用金墨写就的牌匾上赫然就是几个大字:通辽典当行。
典当行的店主此时正收拾着店里的东西,打算关上店门。
他搬起一把椅子,准备收到后屋去,就被人扯住了袖子。
“老板,”看上去年纪不大的乞丐把玉佩塞到他手里,“你瞧瞧,这个能当吗?”
“走走走,我这都要关门了,”店家不由分说地把东西丢回乞丐怀里,“这京城里头兵荒马乱的,典当行都要开不走了,我上哪去给你找银子去。”
乞丐这下有些急了,死死拉住伙计不放:“店家,真的不看看吗?我瞧着这玉佩绝非凡品……”
店家听了这话,下意识往他怀里的玉佩轻轻一瞥。
谁知这一瞥,倒真叫他看出些门道来。
他有些难以置信地看了穿得破破烂烂的乞丐一眼,重新走到后屋,拿出一块磨得光滑的放大镜:“你再给我瞧瞧。”
眼看有戏,乞丐也欣喜起来,立刻把玉佩递了过去。
店家把那玉佩放在手里细细端详着,越看越心惊。
他擦了擦自己额间浸出的冷汗,抬头问道:“小子,你给我说实话,这玉佩是哪来的?”
乞丐一愣,有些心虚地开口:“这……这是我捡的。”
“捡的?”伙计明显不大相信,他爱不释手地摸着那块玉佩,细细道,“那你可捡了个好宝贝啊。”
“那能换多少钱?”乞丐急急道,“店家,你出个数……”
“我看你年纪小,不懂行情,”店家眼珠子一转,随后对他笑道,“这样吧,我也不坑骗你。”
他伸出一根手指头:“我给你这个数,如何?”
乞丐对金钱实在没什么概念,他咬牙道:“一两?”
一两也够了,也能够解了现在的燃眉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