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杜彬说他和陈末野怎么关系那么生分时,祈临其实有一点暗自的庆幸。
因为他和陈末野的关系其实比外人的认知更近一些,他当时没有否认,是因为这种被“误解”的感觉会让他有一丝隐秘的的愉悦——他比别人要更了解陈末野一些。
可是当祈临闻到那阵花香的时候,那点隐秘又成了错觉,他其实也没多了解陈末野。
祈临大概猜到,陈末野的兼职不是,或者说不只是“做家教”。
毕竟做家教不会偶尔零点才回家,不需要出现在酒吧附近,也大概不会……染上莫名其妙的香味。
但这些事陈末野本就没有义务告知,所以祈临从不去深想,以至于刚刚在味道那股香味的时候,他隐约受到了一点冲击。
又后知后觉,有一种意外窥探到别人私密的尴尬感。
祈临洗得差不多了,擦着头发从浴室里出来,就看到坐在沙发上的人。
陈末野似乎是在等他,听到动静时微微抬起眼睫,光影贴到轮廓上,眉眼顿时显得十分深邃。
祈临下意识别开目光:“你去洗吧。”
陈末野却直接开口:“我今天兼职的时候,老板娘给了我这个。”
他从身后的背包里翻了一会儿,把一个包装精致的袋子放到桌面,抬指拨开,是两个香薰瓶。
指尖拨弄过上面的花枝,栀子花香就浮了出来。
“听说是安神助眠的,”陈末野说,“给你放在床头?”
祈临愣住,黑白分明的眼睛眨了两下:“香薰?”
陈末野身上的那股香味……是香薰染上的?
“嗯。”陈末野掀了他一眼,下意识想说“你最近不是睡得不好么”,但到嘴边时又改了话。
“你明天不是比赛么,不会睡不着?”
祈临看了他一会儿,才说:“但我的比赛都在下午啊。”
陈末野:“……”
偏偏那双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一股刨根问底的气势,陈末野轻轻叹气:“行,是我用的,我睡不好。”
刚才那些胡思乱想带来的低落和沮丧烟消云散,祈临忍住了唇角的笑意,把香薰瓶放到唯一的置物架上:“是么,我还以为你每天早起是因为勤奋,原来只是没睡好?”
这下是得寸进尺,得了便宜卖乖。
陈末野懒散地松开校服领口的扣子,拿出换洗的衣服回头:“嗯,是。”
他睡不好,怪谁呢。
*
校运会第二天,杜彬在早上九点刚签完到就翻墙过来了。
这人落地的时候被祈临搀了一把,还没站稳,整个人就往发小身上趴。
“嗯?你抹香水了?”杜彬嗅了嗅,“还是栀子花味儿的?”
……这人真是狗鼻子。
“换洗衣液了。”祈临伸手推开了他的脸,岔开话题,“你还比昨天更早了。”
“那可不,”杜彬没再深究,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铅笔,“我今儿打算过来给你写加油稿。”
升旗台上放了一张小桌子,有几个播音部的女生轮流在台上读演讲稿,只要字数在三百以内都可以投。
杜彬正打算秀一把竹马的温情,结果就看到胡黎手里的稿。
胡黎:“班长,你是下午比赛吧,两场我都给你写了加油稿。”
他好歹是个正儿八经的高中生,语文分数也在及格线徘徊,遣词造句上至少是通顺的。
杜彬看了一遍,顿时把笔往自己的口袋里一揣:“算了,我去给你买瓶水……”
“不用不用,我已经买了。”胡黎手往桌肚里一掏,一袋运动饮料就放到桌面上,“毕竟班长是为我报的名儿,带瓶水也是应该的。”
杜彬眼睛一瞪:为你报的名?
他嘿了一声:“这听起来,开学一个月,你和你们班长挺熟啊。”
胡黎连连摆手:“也不算熟,就每天中午一起吃饭的程度,和初中的时候杜哥你的关系差不多。”
这话是事实,但也略有往脸上贴金的意思。
杜宾犬进攻性强,他不说还好,一说杜彬就炸了,他和祈临九年关系,怎么能比得上这区区一个月?
昨天那点虚假兄弟情顿时被他抛诸脑后,他顿时摆出一副势必要和胡黎刚到底的样子……虽然也不知道他在较劲儿个啥。
祈临从中协调过两次,这人却好像钻牛角尖了,非要跟胡黎讨论起“祈临100问”。
一会儿问祈临什么课容易走神,一会儿问他什么挑嘴,甚至到午饭时间还挑食堂里的菜,开始“让我考考你祈临什么不吃”。
结果每一问胡黎都凭借寻常优秀的观察力回答得大差不差,把杜彬气得差点认为他和祈临的九年是假的。
这俩有病且病得不轻。
祈临不胜其烦,干脆去了洗手间。
这俩辩论得上头了也还不忘跟过来,杜彬还在想从哪能巧妙地体现自己更了解祈临时,广播忽然响起。
“接下来的加油稿,是写给高三一班的陈末野同学。”
这个名字仿佛有什么魔力,杜彬和胡黎顿时默契地闭上嘴。
“陈同学,虽然你今年没有报名项目,但是我依然想为你加油打气,高三近在眼前,希望你能考上心仪的大学。”
简短的广播结束,胡黎不禁感慨:“我草,陈末野这是真受欢迎啊,没参加比赛都能有加油稿。”
杜彬罕见地达成一致:“那是,他在职高也特别受欢迎。”
提起他,胡黎又道:“诶,杜哥,你知道么,班长认识陈末野。”
杜彬眉梢一扬,终于嗅到了找回场子的机会:“嚯,他俩何止是认识。”
胡黎眼睛一亮:“他们很熟么?”
“熟啊,”杜彬说,“关系跟兄弟差不多吧,还住……”
后半截话没说完,他就被一记冷冷的眼刀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