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兵原本还亮着的一双眼睛慢慢失去了光亮,艰难地把头转向了出站口的方向,麻木而机械。
“喂!”远处一个低等哨兵叼着烟幸灾乐祸地对他喊道,“别看了,你的向导早走了!你被抛弃了!”
不怀好意的笑声自不同方向响起。
也有一些人满脸厌恶鄙夷的看向喊话者,但终究没有谁再出来说些什么。
洛春桃看着眼前血淋淋的人,只感觉有些呼吸不畅。
“小桃向导,”兰恩看出了她的不适,小声提醒道,“别看了,我们走吧。”
洛春桃没有接话,只是扭头看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的发车时间。
还有五分钟。
“兰恩,”洛春桃把挎在肩上的行李包塞进兰恩怀里,大跨步的向趴在地上的血人走去,“你只需要在发车之前把我带上车。”
兰恩怔怔的望着洛春桃义无反顾的背影,下意识的把包抱在了怀里。
已经打算回到车厢的其他人见此变故,也停下了脚步。
他们也想看看这个多管闲事的向导要干什么。
洛春桃蹲下身,二话不说的将微凉柔软的手插进哨兵血肉模糊的脸蛋与粗糙地面之间,让他将头侧面平放,小心翼翼地用双手捧住了他的脸。
“冒犯你了,哨兵先生。”
不待那索回神,洛春桃径直用精神力冲开了他被荆棘爬满的精神海大门,强势而凶猛地用精神力淹没了哨兵已经完全黑暗的精神海。
大量精神力强制涌入脑海的刺痛对于已经被□□的伤痕折磨到麻木的哨兵而言,几乎等于没有。
那索只体会到了大脑在那一瞬间的空灵。
他觉得自己正在变得干净,什么破碎脏污的血肉,都已被一股温柔的力量包裹摘取,只留下了自己完好无损的灵魂……
那索趴在洛春桃手中,张开嘴无意识地发出了无声的喟叹。
这也是疏导吗?
怎么感觉有点陌生呢?
原来每个向导的疏导方式都是不一样的吗?
连向导是上城区少有的A级向导,原来并不是向导等级越高,就越适合哨兵?
那索的身躯破破烂烂,可精神却逐渐活跃起来,开始想些有的没的。
为了节省时间,洛春桃的精神力可谓横冲直撞,比上次疏导邱蘅都还暴躁了不少。
但她很快也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这名叫那索的哨兵,精神海的里的污染物,除了黑色,时不时还会闪过一丝红色的细线。
洛春桃一开始以为是普通杂质,后来才发现这些若隐若现的细线全都通往了那索的精神域森林深处。
她不再犹豫,当即分出一股精神力,冲向了所有细线的终点。
然后就看到了一只浑身血水,悬在半空中,像是在被红线吸食血肉的猕猴。
洛春桃看着那乱如麻丑陋红线,莫名恶心,她将自己的精神力化为一根根精神丝,猛地附上红线,粉碎了红线对猕猴的牵制。
猕猴浑身一抽,直直坠向地面。
属于向导的精神力如同大海一般适时涌来,一朵浪花温柔的接住伤痕累累的猕猴,将它包裹在内,其余的则将断掉的红线全部淹没,哨兵的精神域刹那间恢复了色彩。
那索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向导……”
他还未睁眼,下意识地抬手想要抓住洛春桃的手腕,记住这个宛如天神下凡的向导。
覆在自己脸上的柔软却突然一撤——
“小桃向导,时间到了。”
兰恩拉起洛春桃,单手搂住她的腰,眨眼就消失在了车厢里。
那索愣愣地望着他们消失的地方。
他在兰恩带走洛春桃的最后一秒挣扎着睁开了双眼。
睫毛被自己的血肉糊住,他的世界满眼都只能是血红。
可是他看到了一抹自己这一辈子都没有见过的雪白。
“小桃向导。”
那索趴在地上,望着那厢车门,伸出手呆呆的抚过自己被向导碰过的脸,喃喃自语。
目睹了洛春桃把一个已经畸变的陌生哨兵疏导到消失畸变特征全过程的旁观者们,望着兰恩和洛春桃走进的车厢,神色各异。
“嘀、嘀、嘀——”
提示音再次响起,不打算在阿佗城下车的旅客们敛下神色,也走进了自己的车厢。
“旅客们,请注意,车门即将关闭,请勿靠近车门。”
“呜——呜——呜——”
绿皮火车轰鸣着,缓缓向北方驶去。
等到火车的最后一节车厢消失在视野里,那索才念念不舍地收回了视线。
他喘了几口气,支撑着满身碎肉,步履蹒跚地往出站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