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萧融自打在与燕国的大战中立了战功,梁军班师回朝后,皇帝对功臣大行封赏,或许是看在长公主的面子上,抬手就给萧融封了个景阳侯。
昔日与萧瑾在外厮混时一同认识的三五酒友,闻知此讯,闹着要替萧融庆贺。萧融躲了数月,终于躲不了了,才把人引着往这雾积山别院来,不想长公主正与一群女眷在此行裙幄宴,误打误撞凑到了一块儿。
长公主下巴朝凝香的方向微微一抬,笑着对萧融说:“彦和,你妹妹刚从陇西老家来上京,你无事不妨领她转转!”
萧融一睨凝香,他的养母先前嫁的那个男人恰是徐家的六郎,当年生生被逼着合离的。
萧融做了个“请”的姿势,拿腔拿调道:“走吧!妹妹!我领你转一转!”
凝香不想同萧融去,奈何长公主与白夫人皆是一副殷殷期盼的样子,她只得跟着他出了花园,往一道临水的长廊上走。
廊下柔波荡漾,水鸟嬉戏,水中金灿灿的锦鲤悠游,别有一番清幽闲趣。
等到了众人看不见的地方,萧融蓦地换了一副面孔,凭栏冷笑道:“原来你是白姑娘啊!我还以为你是南朝皇帝的御妹呢!”
凝香脸上一红,又听得萧融开口:“你给五哥灌了什么迷魂汤?他还就非你不可了!”
这时有个黄衫少女穿越长廊,自对面而来,向萧融躬身行了个礼,唤了声“白少卿”,又点头同凝香致意,唤她“白姑娘”。
凝香朝少女摇摇头,纠正道:“这位是景阳侯,并非吾兄。”
少女做了个“啊” 的口型,“你同侯爷生得真像啊!乍一眼看过去,我还以为你们是嫡亲的兄妹呢!”她向萧融改了称呼致礼,又与凝香闲叙几句,方才辞去。
凝香朝萧融一扬眉尾,眸中锋芒毕露,“上京城只有皇帝抄家诛九族的时候好看,哥哥,我就不跟你逛了。”说罢,她不再理会萧融,转身往回走了。
一回到凉亭,素芬与素薰两姐妹已在白夫人身边恭恭敬敬地坐好,素薰一看到她,朝她挤眉弄眼了一阵儿,无声地说“虚惊一场”,凝香于是一颗心放进了肚子里。
白夫人见她回来了,拍了拍素薰的手背,下巴冲凝香一指,“你们两个快去玩儿吧!留你姐姐同我和殿下说说话!”
素薰“哎”了一声,天蓝色小碎花的衣裙蝴蝶般地跃起,搂着凝香的胳膊,就往那挂着五颜六色外裙的地方走。
早有三五少女围了上来,却都是冲着凝香来的,叽叽喳喳像群麻雀,七嘴八舌地问:“白姑娘,陇西白家是武学世家,听闻你自幼侍奉在祖父祖母膝下,同祖父学了身好武艺?”
“白姑娘,听说你救了五殿下,还把手给伤了?”
凝香听得是一个头两个大,不知如何作答,忽听得有人唤:“那边有人打靶!快去看!”
少女们当即欢快地叫了一声,又有点害羞,以袖掩面,羞答答地寻求亭间长辈们的同意。而今上京风气日渐开放,女子也有穿男装、打马球的习惯,亭间贵妇们忙着闲话家常,看到少女们殷切的目光,也就挥挥手,笑着任她们去了。
少女们于是“轰”一下,兴奋地跃上石子铺就的小径,争先恐后地往疏木后头去了。
凝香心想射箭有什么好看的,素薰见她傻站着的,忙把她胳膊在怀里一抱,扯着她跟在了少女们身后。
穿过一小片草木扶疏的林子,便是一片颇为开阔的空地,此地整整齐齐摆了五六张靶子,七八个锦衣绣服的男子正在引弓,少女们则摩肩接踵,凑在个矮亭子底下看。
凝香侧着望去,其间身穿绉稠袍的男子鼻梁高挺秀致,轮廓若刀刻斧凿,日光洒在他纤长的睫毛上,带起一点金光。她恍然觉得有几分熟悉,直觉却告诉她并无可能。
萧融全神贯注,修长的手指慢慢扣紧,将弓弯成满月,少顷弓弦颤动,箭矢疾飞,正中红心。
在场众人见状纷纷拍手叫好,在一阵欢呼雀跃声中,凝香却是撇了撇嘴。
素薰与凝香兴冲冲地咬耳朵:“这位是临安长公主的养子,长公主无亲生骨肉,膝下只他一个,圣上因此眷顾他,打小就给他赐了国姓,跟待亲外甥只强不差。前阵子他在战场上生擒燕帝,圣上一个高兴,就给他封了个景阳侯!”
凝香迫不及待地泼冷水:“我听说他性情怪癖,很不好相与!”
素薰往她腰上掐了一把,“你真傻!我就是爱他引弓时威风凛凛的样子,再说了,只要夫婿有银子有地位,什么别的不能忍?”
转眼黄昏渐至,众人辞别长公主,各自乘车家去。
林霖还傻愣愣地站在门口的石狮子旁,抱着宝剑,一脸生不如死。凝香见状憋着笑,几人才下台阶,只见白修琪一身素服,站在车边,竟是亲自来接了。
他向来待人接物最是谦和有礼,令人如沐春风,今日却是乌云罩顶,隐有雷霆之势。
凝香与素薰相视片刻,不约而同想到,莫不是那封残信就是白修琪撕碎了,扔在地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