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香咯咯笑着,牙齿染血,眼里尽是癫狂。
这个人是她最后的机会。她放走了公主,她不能再对他心软了。只有将他交给公子,才不愧对师傅跟公子这些年的栽培。
“你傻不傻?我怎么可能把解药藏在身上?你只能到燕京去,让我师傅替你解毒。而到了燕京,你就死无葬身之地了。”凝香咳嗽了几声,眼底一片血红,“你索性杀了我吧,搭上一条皇子的命,不亏。”
眼看凝香快要晕厥,萧瑾松了手,凝望着她雪白的脖颈,低头咬了上去。腥甜的滋味在唇齿间缠绕,他掰着她的后颈,发狂似地吮着她的血,仿佛这样就可以消除他体内的蛊虫。
随着他的动作,凝香喉间溢出一丝丝痛吟,浑身筛糠似地抖着,随即痛得尖叫起来,一如既往,加深了他凌虐的冲动。许久,他抬起头,从嘴中吐出一块血肉,盯着她涣散的眼睛。“恶心的东西。”
这五个字在凝香耳边回荡。她的记忆回到很久很久以前,他曾经对她说过她这辈子听过的最温柔的话语,轻轻抚摸她的眉眼,仿佛她是玉做的。
他曾一遍一遍地说,我们香香真是个好姑娘。
一遍又一遍地说,香香你真可爱。
一遍又一遍地说,你笑起来真好看。
她听他说了太多次,连自己都快要信了。
萧瑾把她往地上一推,冷眼看她又一次缩成一团,坐到墙角,透过窗子看向月亮,回忆起那些刺客手腕上的蝎子花纹。
黑甲卫,天子亲兵,只听天子的令牌调动——他的父皇想要杀他。
为皇为帝者,至亲亦可杀。为废太子,他竟然成了废棋。现在他还活着,上京城里的九五之尊该很遗憾吧?他母妃呢?也想他死吗?
萧瑾想起上次林间的两拨刺客,第一波,后头站着四哥的岳家河东张氏,天知道他四哥萧鸾在里面有多大的手笔;而第二波,如今他想起来了——是他六弟萧宏身边的内侍。
九重宫阙最不缺的就是阴谋算计,为了至高无上的权力,大家都开始迷醉癫狂。
“君侯,您回来了!”
轻柔的嗓音穿越了时空,萧瑾猛地抬头,只见白惨惨的月光下立着个身着藕紫色芙蓉如意纹曲裾的女子。
女子二十岁出头,梳回心髻,一束发丝拧在额前,簪两支小巧的金簪,耳朵上坠着一副白亮的珍珠耳钩。铅粉将小巧的脸庞染成雪白,眉毛勾得又细又长,薄唇绘成菱形,抹了艳丽的朱色。
他见了她鼻尖未曾遮去的几颗雀斑,恍惚间染上几许柔情。
这就是芝麻大饼精长大了的样子?
她真小。
到凝香的肩膀没?
他想摸摸她的脸,手指却自她的身体透了过去。
他望着她的脸庞一点点融进月光里。
这偏殿亦立了座娘娘像,基本保存完好,被贼盗弃到了墙角。萧瑾的视线自棠山娘娘笑意飘渺的唇边扫过,起了个令他骇然的想法。
他和凝香的前生就是贺翼和冯氏。
野史说冯氏背叛贺翼,自戕于梧城,可那只是话本故事,当日他还特地选了用来敲打凝香。
但史书是由胜者书写的,谁说话本讲的就不能是实情?
正史只记载,前楚皇帝的这位原配夫人十五岁时嫁往淮安,而后她的踪迹就消失在迷雾中。
贺翼三十二岁时践祚,一生未立后,后宫有名分的女子也没有这位冯氏,后世推测冯氏死于前楚开国之前。
但是无论是贺家在淮安的家族墓地,还是贺翼的泰陵,均未发现冯氏的墓葬。而彭城后人在翻新先祖坟茔之际,却偶然于冯氏父亲冯猛及其妻子大冯氏的陵墓间发现了一座未立碑的小墓。
冯猛是屠户之子,娶大冯氏而入赘彭城,相传夫妻相伴二十余年,琴瑟和谐,格外恩爱。与其说那座小墓是冯猛给自己讨了个小老婆,不如选择相信,那里葬的就是十五岁时嫁往淮安的小冯氏。
果真,他和她的前世就是一世怨侣。
贺翼把冯氏的尸身扔在异乡几十年,到老释怀了,就让人迁回彭城,由她的父兄照看,权当他不曾娶过她。
他意识到,傍晚凝香发狂时为何要说“不许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她看到的不是他,是四百多前的贺翼。
她梦里见到的那个男人,是贺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