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里有片刻的懵懂,随即化作了戏谑,“是啊,我怀了我们的小皇帝,你打算娶我吗?”
见他不回答,她干呕了两下,揉着小腹又笑,“算了,估计也不是你的。”
萧瑾知道她不可能有孕。
她这种心悦女子的女人,都对怀孕生子尤为反感。以前在王府时,有两回煮避子汤的婆子送晚了药,她还问他要来着。他起了逗弄心思,劝她干脆别喝了,给他生个孩子,将来抬举她做侧妃,怀里的人顿时浑身都僵了,脸色白的跟撞了鬼似的。
凝香这一路走,一路吐,折腾到了傍晚也没见着梧城的影子。
落日余晖透过林间罅隙渗了下来,她额前的发全湿了,黏哒哒地贴着光洁的额头。女子似乎是疲倦到了极点,把马车掩在茂密的林间,赶着他和永穆进了路边的一处破庙,钻出林子时还踉跄了一下。
踏上庙前台阶之前,萧瑾抬头看了眼门上摇摇欲坠的牌匾,勉强认出写着“棠山娘娘庙”几个字。
百年前,梧城一代的百姓信奉棠山娘娘,新婚夫妇如欲求子,则每十日到娘娘像前进香一次,连续三个月,可保一举得男。
传说,这棠山娘娘的原身是前楚开国皇帝贺翼的原配冯氏。
野史言这对夫妇纯粹是政治联姻,贺翼常年在外征战,娇妻美妾,数不胜数,冯氏留守祖宅侍奉祖母,生性放荡,屡与外男有染,两人多年不睦,相看两厌。
话本子有鼻子有眼地写:这对夫妻鲜少相见,一见面必会争吵,两个均是贵家出身,面红耳赤之际也是斯文扫地,一个呼“荡、妇”,一个骂“老贼”,有来有回毫不相让,半点体面也不给对方留。
冯氏是将门虎女,气到头上还会拔刀指着贺翼的鼻子,饶是贺翼这般身经百战之人,毕竟是共起于微时的夫人,也不得不让她三分。
冯氏后来背叛贺翼,自缢身亡后就地葬于棠山。
有老妇昔年受其恩德,夜间于其坟前焚香祭拜,采坟上草木烹茶,竟使多年不孕的儿媳有喜,此后供奉棠山娘娘的习俗就在这一带流行开来。
据县志记载,一百二十年前的前魏时期,此地的棠山娘娘庙多达数十余座,香火极旺。
可惜魏末天下大乱,百姓流离失所,人们渐渐忘却这一信仰。
本朝伊始,皇帝大力推崇道教,尊老子,修道观,从前的那些娘娘庙不是毁于战乱,就是如眼前的这座彻底荒废了。
萧瑾盯着正殿中央被砍得剩下半个身子的娘娘像。
一个无子的女人,竟成了送子娘娘,享了几百年香火。
果真荒唐!
一阵劲风扫来,一只手钳住了他的脖子,他一怔,对上了凝香布满血丝的双眼。
掐着他脖子的力气极大。“你到底是谁?不许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他一愣。
毒发起来连他都不认识了?
他明明没看她。
凝香用了全身力气逼得他步步后退,萧瑾察觉出来女子有些魔怔了,想是山笋汤彻底激发了她身上的毒素。
或许是心虚,他没有还手,咬牙忍着窒息感,一步步往后退着。“你给我清醒点。”
他背部快要触到了脏兮兮的墙壁,女子掐着他脖子的手没有丝毫松动,似乎真打算把他掐死。
干脆给她来一下?打晕她?
夕阳的金光穿过只剩个木架子的窗户,照在凝香苍白的面庞上,外头树上传来几声雀鸣。
她凌厉的目光突然变得一直,身子直直栽进他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