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耷拉着脑袋似是在认错,他在她跟前,插着手打趣了她,又要抬手来摸她脑袋顶上的包,被她“嘶”了一声给躲了去,他笑了几声,乐得不行,忽然直起身子,胳膊一伸,从柜子顶上拿下了一只锦盒。
那衣柜很高,侍女每回都要踩了凳子才能够到上层,奈何这厮长得高,胳膊一伸就能摸到顶。
她感叹了一下,觉得那朱色卷草纹锦盒上甚是熟悉,还没回过神,什么东西便被萧瑾插在了她头顶上。
萧瑾将她推到一旁的穿衣铜镜前,“喜欢吗?”
她看着镜子里随她的动作轻轻摇曳的黄金枝蔓与精致小巧的粉玉花瓣,隐于发间的玫红宝石的华耀扰乱了她的心神。
今时今日想起来,她见到蝶恋花步摇时第一个该想起来的是月儿才对,可那时那地,心里却全然没有月儿。
金石质冷,一缕穗子垂在她耳际,她晃晃脑袋,镜子里的女子笑得比春花娇艳。
“喜欢。”
不过才是她初识萧瑾的那些日子,情,欲荼毒竟如此之深。
身后的男子肩膀宽阔,笑得风流懒散,吟了句她听不懂的诗,从后头凑过来亲了亲她的脸,转身去替她拿衣衫鞋袜,轻飘飘地丢下一句话,“戴着玩儿吧。”
她和月儿并不拥有同样的喜好,这蝶恋花步摇,月儿爱那段六宫粉黛无颜色的传奇,她却觉得是妃嫔献媚讨好的手段。
可当萧瑾把它插在她发间时,她动摇了。
他这样待她,她如何不惶恐?
凝香被思绪搅得没了胃口。“你当日就不怕我戴着它,让你也当了陈重光?”
美色误国,二十余年前梁、燕联军攻破前陈京师,火烧宫城,国主重光自焚而死,郑氏被掠燕宫,辗转数次,而后不知所终。
萧瑾猜到她要那步摇是为了她那个该死的月儿。
“你还没有那个本事。”萧瑾笑,“男人坐不稳龙椅,倒也不必都怪到女人身上,郑妃是个可怜人。”
明明给永穆送完汤药,见气氛微妙,准备拿碗筷去洗涮,凝香按住她的手,“我来。 ”
凝香捧了碗筷出门,屋里只剩下他和明明,萧瑾瞧着来了机会,摆上和善的笑容,“在下江都萧瑾,一一是我未曾过门的娘子,敢问姑娘是一一的什么人?”
明明礼貌地笑,“我们家姐妹三人,我排行第二,都随祖父祖母长大,家里原本是在临县养马的,后来祖父母年纪大了,就摆了个茶摊,勉强能糊口。两年前我姐姐朱朱出嫁当天被当地一个霸王……遭了难,那人转头又看上了我,三番两次来铺子上找麻烦,祖父年迈……哪里招架得住那帮仗势欺人的狗腿子……多亏了谢姑娘。”
萧瑾心想,凝香还有几分侠义心肠。
但是这家人真的和谢家没有关系吗?
她们刚刚在饭桌上所谈的看似是琐事,搞不好,其实是密语。
“一一心善,我与她初见时,她瞧见有强人偷了我的钱袋,我和她素昧平生,她竟替我追了几条街。”萧瑾看着角落里的香烛,“怎么来得这般不巧,圆圆竟然不在,她一直和我念叨,今后我二人的孩子若有几分像圆圆,她就心满意足了。可惜这回没见到。
明明倒茶的手颤了一下,几滴茶水霎时洒在了木桌上,她看门外无人,垂落眉眼,“萧公子,圆圆不在了……”
萧瑾想,看来这个圆圆是个真人。
明明喉间溢出些许哽咽,伸手抹去眼角一滴泪水,“伤寒……看了好久的大夫……偏方也都用过了……还是走了……”
“谢姑娘最疼圆圆,公子千万千万不要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