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没事吧?"John诚惶诚恐地弯腰道歉,"我这就去拿干洗喷雾。"
"干洗喷雾?"陈筠庭尖声质问,"这可是Savile Row的手工定制!"
路佼盯着他胸前蜿蜒的汤汁纹路,忽然发现那形状像极了半江阁招牌上的铜锅形状。她拼命咬绷紧嘴唇,却听见自己带着笑意的声音不受控制地冒出来:"陈学长,要不我陪您去洗手间清理一下?"
"不必!"陈筠庭扯下餐巾扔在桌上,"这种服务质量的餐厅根本就不该存在!"他踩着擦得锃亮的皮鞋向外冲,却在大厅门廊处被自己的汤汁滑倒,发出响亮的"哎哟"声。
路佼看着他踉跄的背影,突然抓起帆布包追了出去。不是去搀扶,而是怕错过这个绝佳的逃跑机会。
暮色像打翻的蓝墨水一般在玻璃幕墙上流淌,路佼跑出大门时被灌进来的热风扑了满脸。
她踉跄着后退半步,后背撞进一个带着雪松尾调的怀抱。
“投怀送抱也要看场合吧?”周越的声音从头顶落下来,带着他惯有的漫不经心。路佼慌忙转身,看见他黑色衬衫第二颗纽扣在暮色里泛着冷光,再往上是被西餐厅大门两侧的暖光壁灯染成琥珀色的喉结。
她退到安全距离才抬头:"抱歉。"声音像是从保鲜膜里挤出来的,每个字都裹着层握不住的风,飘渺地远去了。
周越单手插兜斜倚在玻璃门上,另一只手把玩着打火机,金属盖开合的咔嗒声混着蝉鸣,在闷热的空气里格外清晰。
“你抽烟?”路佼的疑问脱口而出。
修长的手指顿了一下,旋即最后一次合上金属盖,将其牢牢握在掌心中。“不是,我爸抽。”
路佼循声看去,这才注意到他的锁骨处有一道红痕,形状大小恰巧与打火机的金属盖相契合。
“吵架了?”
周越的指节骤然收紧,金属棱角在掌心压出更深的红印。开开合合的大门将断续的钢琴声切成碎片,他忽然扯开两颗纽扣,露出大片泛红的皮肤。路佼这才看清那道伤痕是新鲜的,边缘还带着淤青的齿痕。
“猜错了,”他抓起她的手按在锁骨伤口,“这是父亲送我的生日礼物。”滚烫的皮肤下血管在跳动,路佼指尖沾到雪松香混着的铁锈味,“当着他的面烧了申请耶鲁大学的推荐信,打火机就长这样。”
路佼触电般缩回手,指腹残留的灼痛感却沿着血管往心脏窜动。
周越突然笑了,笑声惊飞了屋檐下的雨燕:“路小姐现在这副表情,倒像是真的在心疼我。”
雨滴砸在玻璃穹顶上发出闷响,路佼摸到帆布包侧袋里备用的创可贴。薄荷绿的卡通图案被她攥得起了毛边,最终只是木着脸说:“伤口沾水会发炎。”
周越却俯身凑近她耳畔:“不如你帮我贴?”带着雪松香气的气息扫过她耳垂,“毕竟这是你弄疼的。”他故意用受伤的锁骨蹭过她颤抖的指尖,暗红色血珠渗出伤口边缘,在黑色衬衫上洇出更深的印记。
路佼后退半步,却不小心踩到了被细雨打湿的鹅卵石,鞋跟在石头表面打滑的瞬间,周越揽住她的腰往消防通道的阴影里带。
潮湿的墙壁打湿了衣袖,黑暗中只余两人交错的喘息。
周越的拇指还按在她腰窝,隔着棉布短袖都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潮意:“第三次了,”他的鼻尖擦过她被淋湿的鬓角,“你今天似乎特别热衷于对我投怀送抱。”
安全通道的声控灯亮起。
暖黄色光线里,她看见周越黑色衬衫下隐约透出的暗红印记,像缠绕在他身上的荆棘。
少年的怀抱是熨帖的,只是在朦胧的小雨中,这怀抱似乎又带了些凉意,脆弱的,颤抖的。
今晚的他,看起来格外需要关怀。
也许是被下了迷魂汤,路佼突然失去了推开他的冲动。
她摸出皱巴巴的创可贴拍在他胸口:“建议你下次挨打时记得护住要害。”
转身推门的刹那,路佼听见身后传来打火机擦燃的声响。
纸张燃烧的烟雾缠绕着周越,缭绕间传来沙哑的低语声:“已经护住了。”
雨幕中燃烧的橙红色光点,照亮他指间那张烧剩半角的申请耶鲁大学的推荐信。路佼突然想起几天前清理二楼书房时,在碎纸机里见过的同样花纹的灰烬。
那时她还不知道,某些秘密会像薄荷糖的夹心一样,越是用力撕扯越是黏连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