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佼:【刚到。】
她再一抬眼,周越正用手肘抵着桌子,微微侧身附下去,认真听祁乐容的耳语。不知道对方说了些什么,周越像是被逗笑了,低笑两声,轻松极了。
“来了来了,抱歉让你们久等了。”胡千芙拉着路佼入座,笑呵呵地同大家打招呼,随后有些俏皮地讨饶,“我不请自来,还希望大家不要见怪呀。”
胡千芙拽着路佼落座时,白皙的胳膊不小心扫翻了盐渍杏仁碟。
周越另一侧的男生——裴一铭笑着用银叉挑起颗杏仁:“胡同学的出场费够贵的。”
哄笑声中,周越掀睫望来。
路佼这才发现他眼尾洇着浅淡醉红,睫毛垂落的阴影里,虹膜呈现出琥珀遇热般的流质光泽。似醉非醉,眼眸深处像是藏了一团漩涡,要把人的心神都吸走。
当他转动酒杯时,冰球撞击声与背景鼓点击穿了她刻意维持的呼吸频率。
好一双桃花眼,路佼心道,果真是看狗都深情。
这边,其他同学已经聊得热火朝天。
“咱们来玩国王游戏吧。”裴一铭突然拍响鎏金桌铃。
霓虹灯在波本威士忌的琥珀色酒液中碎成星子,卡座顶灯很配合地暗了三度。路佼的指甲深深掐入扑克牌边缘,锋利的边角在她虎口压出月牙状红痕。周越倚在皮质椅背上的脊背缓缓前倾,腕表链节与玻璃桌面发出的磕碰声,像极了猎豹磨爪的窸窣。
“三号问五号——”胡千芙拖长的尾音被萨克斯的滑音吞没。
路佼亮牌时,扑克牌在射灯下泛起诡谲的镭射光。
周越将红桃五平推至桌心,牌面恰好盖住她散落的发梢。
路佼有些慌了神,一时间不知道眼神该放在什么地方,只好下意识地去找胡千芙。
胡千芙附身过来耳语道:“你看着我做什么?问呐。”
路佼绷紧了嘴,对她眨眨眼睛。
胡千芙无奈扶额:“阿斗,你怎么关键时刻掉链子。”
祁乐容突然倾身越过餐桌,甜腻的香水味道混着酒味在两人之间筑起屏障:"禁止交头接耳哦。"
胡千芙护短:“佼佼第一次玩,有点紧张,我帮她想个问题。我要问……你有男朋友吗?”
一见这架势,众人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纷纷拖长了声音起哄。
周越饶有兴味地看着她们,轻轻一笑,右手转了转那张五号扑克牌。
能感受到有双亮亮的眼睛在盯着自己,周越想也不想,朝路佼的方向瞧了一眼,路佼又触电般地垂下眼眸,像兔子悄悄伸长耳朵,又像风轻轻吻过水面,闻声而动看过去时,只剩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路佼一时间又忘了呼吸,驻唱的爆裂鼓声也渐行渐远,只有视觉被无限放大。她看着周越袖子上的纹路与细节,黑色的帆布吸收着纷繁芜杂的彩光,横横、道道,一笔又一笔地相互交织着,不知书写过谁的故事,又暗示着谁的人生。
然后听见他说:“没有。”
心脏又开始猛烈地跳动。
扑通。扑通。
胡千芙乘胜追击:“那女朋友呢?”
“诶,”祁乐容出言制止,“一轮只能问一个问题。”
胡千芙双手合十讨饶道:“我错啦。”
祁乐容说:“犯规,你罚酒。”说着就倒好了一个shot。
裴一铭拦住他:“何必呢,人家只是嘴快……这样,我替她喝。”
多么经典的英雄救美桥段,众人再一次兴奋得像瓜田里的猹,又拖长了声音开始起哄。
“不用!我自己来。”胡千芙并不理会他们,一把拿起shot,仰头便灌了下去,“再来!”
下一轮,裴一铭抽到了国王牌。
他说:“六号抱着二号转三圈。”
周越亮牌:“我是六号。”
胡千芙悻笑:“我是二号。”
周越身子靠后,倚在靠背上:“那我自罚一杯。”
“诶,”胡千芙来了精神,一脸期待地看向裴一铭,“那我申请反客为主,问六号一个问题。”
裴一铭大手一挥:“准了!”
胡千芙清清嗓子:“周越,我想请问……”
周越打断她:“如果还是刚才那个问题的话,我的答案是——没有。”
那道视线又灼灼地望着他。
“你急什么,我想问的不是这个。”胡千芙摇摇手指,一脸得逞地坏笑,“我想问的是,你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哄笑的声浪一波强过一波。
灯光昏暗,音乐起伏,霓虹灯在墙面上跃动,令人眼花缭乱。霓虹在威士忌杯沿碎成潋滟的紫,周越的指腹沿着杯口缓慢画圈,琥珀色酒液在他瞳孔深处荡起涟漪。
胡千芙的问题悬在萨克斯即兴段的休止符上,祁乐容的银叉突然敲响冰桶边缘,迸溅的碎冰在桌面跳起危险的华尔兹。
周越腕间的铂金表链折射出冷光,扫过路佼不自觉攥紧的裙褶——而那里正洇开一小片汗渍。路佼的指甲无意识刮蹭着皮质椅面,发出细微的嘶鸣,可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周越的唇,微微翘起,红润饱满,似乎只是看着就能闻见威士忌的麦香。
卡座罕见地安静下来,全场都在期待他的答案。
周越放下酒杯,神色玩味,笑意渐隐。
她看见他喉结上的细小痣点随着吞咽颤动,像枚嵌入玉石的弹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