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城的夏日是很有特色的,六点的清晨,大地上前一天储存的热气已经经过一晚的努力而散尽,微风拂过时甚至带着凉意,而这些凉气很快就会随着太阳的升起而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愈演愈烈的燥热。
市区桥梁很多,母亲河穿城而过养育了这一城的人,桥下的水面宽广,亮晶晶地慢慢流向远处看不见的地方。
河面周围的路上是精心设计过的绿化带,水杉、垂柳、罗汉松、大叶黄杨等等各色植物高低错落地勾勒出一幅绿色画卷。
风一吹,透过摇曳的绿色叶片轻而易举地望见后面平静荡漾的水面,站得远了,有一瞬间会误以为那水面是白色的墙。
段书湘顶着太阳凭着昨晚的记忆离开了棋牌馆,她在车流熙攘中走上桥面旁边的人行道,望着桥下的水面不由得被湿润温暖的风吹得心间也跟着水面荡漾起来,裙摆头发都在飞扬,段书湘没来由的开心起来。
忽然想起来小时候的事情,她爸爸段磊不满足于段家当时的产业规模,下定决心要大干一番事业,天天在外面跑生意。妈妈又总是喜欢和其他人聚在一起打麻将,自己常常是和保姆一起呆在家里。
那天好像是在下午,很热,很热。保姆去别墅外面和保安聊天,又怕她一个人在屋子里出事,就也拉着她在日头地里晒着。
她热的不行,直接哇哇大哭。保姆聊的正在兴头,只当她哭一会儿就停了就不理睬她。
小段书湘就这样不停地哭,不知怎么忽然被一个粗糙的手握住肩膀,耳边响起奶奶严厉的批评声。
忘记当时奶奶说的是什么了,就记得脸色很不好,语气差的可怕,保姆在旁边不停地道歉。段书湘当时没搞清楚情况,以为奶奶也在骂她,害怕的就往旁边躲。
当时的她年纪小,并不能分清大人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听的一知半解,听懂的全是骂人的话。平时奶奶对她并不亲近,也总是僵着脸,所以她也不愿意和奶奶亲近。
被奶奶抱到怀中时她整个人还是惴惴不安的,奶奶依旧不说话,摘下她自己的遮阳帽扣到段书湘头上,帽子很大,段书湘再也看不见路。目光所及的是奶奶身上的花衬衫短袖和她堆积在脖子上的皱纹,她扶着奶奶的肩膀,两个人紧紧挨在一起竟然并不是很热。奶奶不说话,就一味地走着。
段书湘就这样趴在肩膀上,数奶奶脖子上的皱纹,数奶奶身上的花……忘了发什么了什么,就记得她醒的时候是在自己房间的床上,盖着被子,外面静悄悄的,不时传来几句声音。
她推门出去,就看见奶奶又在指着她妈妈说些什么,什么麻将,什么家里,什么责任。段书湘以为奶奶又在刁难妈妈光着脚跑出去护住妈妈,瞪着奶奶叫她不准再说。
奶奶说了句什么就走了,穿着黑布鞋,手里还握着段书湘戴过的遮阳帽,家里的保姆也不见了。
后来那几天妈妈一直在家,段书湘因而开心的也顾不得保姆离开的事情了。
再后来,又来了一个新的保姆,妈妈又经常不在家了,新的保姆也不愿意轻易再带她出去一次。
她和奶奶还是不亲近,长大一点后,她一从学校回去就开始上各种兴趣班,回家往往就是直接睡觉。
她对奶奶的印象也越来越少,深刻的,只剩下逢年过节一起吃饭时奶奶对妈妈的责难和敲打。奶奶怪妈妈太幼稚,太自主。
她那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如今想来,或许奶奶早就发现了儿子的端倪,在有意无意地敲打着媳妇多收收心在家里呆着。她或许并不是心疼媳妇,只是不愿意看到儿子的婚姻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