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他的嗓子很疼,只能发出低哑的声音。
李知合急忙找水给人润喉咙,他摸了摸陈一的脑袋。
温暖的大手覆上陈一冰凉的额头,看着陈一舒服地眯了眯眼睛,他心底苦涩。
“这次放过你,下次不许了啊!”李知合故作轻松。
陈一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明明是笑,眼里却蓄起了泪水。
“能不能别查了。”他忽然说起了白沁雪案件。
李知合问为什么,陈一还是不说,只是乞求让李知合动手,别让那些人查下去了。
偌大的病房,感受不到任何一丝生机,陈一躺在那里,像个玻璃玩偶,而非有生命力的人。
“那你就忍心我么?”李知合垂着眼睛,浓密的睫毛掩盖了他的神色。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努力让眼泪别流下来。
如果可以,他希望时光倒流,回到最开始的时候,他一定什么事情都顺着陈一,尾巴翘到天上也没关系,他他都依.....
“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陈一没说多,只是含着泪说了这么一句。
是哪个妈妈?是沈惠莲?
还是.....白沁雪?
“让他们别查了,求求你了。”陈一费力地捏了捏李知合的袖口。
“求求你了。”
是白沁雪。
李知合奇怪,资料上明明说出生后不久白沁雪就死了.....
难道还有什么其他的疑点么?
李知合当然想答应,可是白沁雪的事情因为各种因素炒成了全民热潮,谁也无法控制。
他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
“好,爸爸妈妈让他们别查了。”沈惠莲和李哲忽然推门进来。
他们送来了热腾腾的饭菜。
“你怎么只带了胡萝卜,我做的糖醋茄子你怎么不带啊?”那可是他的拿手好菜啊!
沈惠莲白了他一眼。
“那是伤患该吃的饭吗?”
“你对小一安的什么心?”她戳了戳李哲的心窝,开玩笑。
李哲说不过沈惠莲,他切了一声。
走上前,他对陈一笑呵呵的,“爸爸看你心情一直不好,都没敢说,其实,你妈妈和我们是大学同学呢!”
“想看看她的照片么?”
众人一听,都吓坏了,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谁知陈一的眼睛竟然亮了亮,虽然很快就又黯淡下去。
李哲印证了自己猜想,他拿着相片端详了端详,笑道:
“那时候帝都大学哪个男生不喜欢你妈,当初两个班游泳课在一节,每次到了游泳课前一晚,男生宿舍床就吱呀吱呀响,一晚上不停。”
“一个个都做仰卧起坐练腹肌,就想让你妈看看。”
他把照片递了过去。
除去合照,竟然还有白沁雪自己的大头照。当然,这都是李哲高价从当年白沁雪的好朋友的手里收集回来的。
陈一的手没有力气,李知合就替人拿着看。
照片上的女人美丽大方,一身浅色的连衣裙,抱着书站在人群中夺目极了。
如果没有意外,她绝对能成为近代有名的作家。
陈一没见过妈妈这么干净随和的模样。自打有了记忆,妈妈.....妈妈就被打断了腿,扔在猪圈里任由......
穷山恶水多刁民,他恨死了那些人。
所有人都该得到惩罚.....
老人,小孩,都该死。
他的眼神愈发冷漠。
一只手受伤,另一只手在打点滴,指头上还夹着各种各样的仪器。
李知合知道陈一的意思,轻轻托起陈一打点滴的手,让他摸了摸白沁雪的照片。
脑海中的记忆如潮涌一般,充斥着陈一的大脑。
在他煎熬的二十九年生命之中,母亲只陪伴了他很短的时间。
但是在遇到李知合之前,那就是他的全部。
他真的不怕死,妈妈离世前说过,如果很痛苦,就去找她吧。
世间苦楚太多,多少人活着只是麻木地、机械地存在。
所以活着有什么意义,死亡又有什么可惧怕的呢?
如果没有了所追求的方向,那就是不知道自己为何而存在。在这样的情况下,因为无法忍受痛苦而自杀,没有什么可耻的。
甚至与继续麻木下去相比,白沁雪这是一种更清醒的行为。
陈一很好的继承了母亲的想法。
他来到帝都,虽然是误打误撞,但事实上也是他心里计划的一站,只不过因为意外提前了而已。
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他知道他的妈妈叫白沁雪,外祖叫白忠贤,外婆叫曾宝珠,是江水市沛县底蕴深厚的大户人家。
他的妈妈是帝都大学31届中文系的学生,连获三年的最高奖学金,身受文学大佬们的青睐。
不仅如此,他还知道他的妈妈在十七岁时匿名出版了一本名为《撕文》的散文书,这个秘密只有他们两个知道。
他后来还买了,可惜他不识字,等到识了字,他也还看不懂。
不仅如此,他的妈妈还有地下男友。临死前,妈妈托付他去看看那个男人,看看他是否是真爱她。
妈妈是个小心眼的女人,她说那个男人只有为她守身如玉才是爱她,妈妈爱他,所以才为了他一直反抗,落得了那个下场。
可惜他后来偷偷拜访过,那个男人已经是三个孩子的爸爸了,妻子也换了两任。
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妈妈还说过,她是学校里最好看的人,受到无数追捧。
可是她不喜欢那样,有时候她甚至希望自己有一张丑陋的脸蛋,这样她就可以安心搞她的创作,让大家第一称赞的是她的作品。
小时候不知道什么叫做好看,他只是会懵懵地点头,知道那是个好词。
后来他有了手机,能搜到妈妈的几张证件照,但那些照片总会配上阴森森的文案,他不喜欢看,照片自然也不会欣赏了。
现在看着这些照片,他终于知道了妈妈口中的好看。
是真的好看。
想是天上的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