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熹微之时,一行人御剑行至钱塘。
甫一落地,徐溪山就收回了脚,又站回了剑上。
不是什么其他的原因,而是眼前这幕景象,实在诡异至极。
地面湿润,满街积水,红色的水与黑色的水混杂在一起,分不清哪些是血水,那些是夜行鬼的尸水。
空气中,一股恶臭扑面而来,徐溪山捂住鼻子四处张望一阵后,难以置信道:“怎么会一个人都没有?”
钱塘地处东部,经济发达,本是人口密集之处,就算此时天色尚早,也不该整街一个人影都看不到,更何况还有驻守此地的捉妖师,更是没有他们的身影。
沈明庭方才放出的信鸽很快便飞了回来,它的脚上绑着一个背血迹染红的信纸,还有一个破旧的骨哨。
他面色凝重地将信纸取下,还未念出声,沈诀便凑过去,随即惊呼道:“这么多人都没守住关口?”
沈明庭快速收下骨哨,道:“走!”
一路上边走边看,沈明庭言简意赅地给他讲了几句,徐溪山这才明白,由于锁妖塔的灵力波动太过厉害,因此自铸成之日起就一直被置于海底,原理陆地,并且在大陆边缘,有一道沿海岸线分布的关口,各家挑选技艺精良的捉妖师驻守,避免有妖物逃窜到陆地上来。
钱塘本是捉妖师最集中的城镇之一,但如今频发求援信号,而那封信上,更是直接写明关口上的捉妖师已所剩无几。一批精良被打得节节败退,许多人还根本不见了踪影......徐溪山明了,如今西链断裂,这锁妖塔里面的妖物,怕是已经逃出了一大批,战局形势,不容乐观。
当众人赶到关口之时,眼前的情况果然与猜测的别无二致。
比起主街上的红黑混合,眼前的海堤之上,便只剩下了一片腥红。大约间隔百米的地方,便有一座瞭望台,各座瞭望台之上,都挂着一口黑色的大钟,上面刻满鲜红的符文。几百具□□横尸遍野,还举着自己的法器,怒目圆睁。
有几个捉妖师正疲惫地把尸体往里拖,西北角上,一座由尸体堆成的小山正横亘在那里。
徐溪山不忍地移开目光,远处,一位脸上带着刀疤的捉妖师见着他们,先是不可置信,随后赶紧快步跑来,他旁边有一位身材矮小的短发捉妖师,也跟着一起跑了过来,随后便有些急道:“你们怎么才来!”
“我们一听见骨哨声就御剑飞了过来。”沈柏先站出来,答道,“这是......怎么回事。”
刀疤情绪有些激动,道:“还能怎么回事!你们家的人怎么守西面的,为什么西链断了!你知不知道有多少妖怪跑出来,又有多少夜行鬼昨晚突然被吸引过来,把所有人都打了个措手不及!”
沈柏闻言,冷言道:“西链断裂,如何就能判定是我一家失职?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磬钟上的符文都是前不久才亮起的吧?”
那刀疤面色一滞。
沈柏继续道:“罄钟本就是作烽燧之用,平日里你们在瞭望台上吃酒打牌便罢,如此紧急的情况,你们却没有及时敲钟,导致众人防备不及。至少现在看来,都是谁失职?”
刀疤听完,咬牙切齿道:“好好好。不愧是‘铁舌毒牙’的沈大小姐,今天我算是见识了。”说罢,他又嘲讽道,“如今都已经是这个情况,你们又有什么来的必要?”
沈诀不爽道:“你什么意思?”
刀疤:“我什么意思?你们这种世家大族最是虚假,人都死光了才过来,过来干什么?收尸?这么脏累差的活,怎敢劳烦你们几位少爷,该有用的时候不有用,不该有用的时候最会抢功劳。”
“你!”沈诀怒道,“你嘴巴放干净点!”
刀疤呵呵一笑,正想开口,徐溪山插嘴道:“那一直不停吹骨哨,寄信鸽的人又是谁?那封信上可是言辞恳切,巴不得我们直接瞬移过来啊。那行啊,我们直接走,你们自己在这好好干吧。”
一直在旁边没插话的短发捉妖师突然道:“......是,是我写的信,吹的哨。你,你们先别走。”
刀疤白了他一眼:“显着你了,要谁也不想要他们沈家的来帮忙。”
说罢,他转过身,愤然而去。
短发幽怨地看了他一眼,但没敢说什么,沈明庭直接略过了刀疤,转头问向短发,道:“怎么回事。”
“大致就是......刀哥说的那样。”短发小声道,“但现在很诡异的是,目前昨晚这里还很盛行的妖气,一夜之间全部消失了,而且锁妖塔异动频繁,恐怕、恐怕锁不住了......”
“什么叫锁不住,”沈诀道,“那链子铸得多结实你知道吗,怎么可能说断就断!”
沈明庭不语,沉吟道:“我们先去西面看看。”
短发点点头:“好。”
一行人赶制西面,徐溪山望了四周一眼,道:“和刚才的地方没区别啊,哪里看得出来断了。”
沈诀道:“你真是一问三不知,什么都不懂啊。那锁链是在海里的,你在陆地上怎么能看到。”
沈明庭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随即对徐溪山道:“你先看那口钟。”
“看到了,怎么?”徐溪山本想把沈诀给呛回去,但是沈明庭打断了,他也就暂时作罢,跟着沈明庭的指头去了。
“那上面的符文。”
徐溪山定睛一看,方才沈柏说所有罄钟的符文都被点亮,但是那口钟上,根本没有符文。
沈明庭道:“如果是被毁坏,或者失守的关口,罄钟的符文会失去它的灵效。”
随即,沈明庭牵起徐溪山的手腕,慢慢移到额头上,道:“开。”
徐溪山眼前瞬间清明起来。
变回自己原本的面目之后,自己的身体的一些性能似乎也发生了改变。就比如他的势力,不再如之前的那具身体那样极其清晰,反而是现世的自己那般,近视颇显严重。
此时此刻,他眼前不仅是看得格外清晰,还看得更远,甚至是连海水下正肆意游动的鱼儿和摇摆的水草,都在他的眼里有了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