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业愣神片刻,才道:“许久未见,元佛子。”他犹豫许久也没将“可安好”的问候问出,毕竟灵云寺旧人现今只剩下他与风僧,如此提问未免显得冒昧。
也未免,令人过于伤心。
于是他转口道:“见你如此,我方勉强安心。只是荧祸之死,实在抱歉。”
元佛子摇摇头,他似叹了一声,走向玄业。伸手欲去拍玄业肩膀,就像他们旧时那样,然而还未触碰、人影便消失。原是香火已灭,全是一场幻觉,雨还在下,伴着温婉的风拍在他的肩膀上,眼前是两座坟包、三把刀剑。
玄业同样叹了一声。
他没去再点燃线香,只是转身向小图道别。幼童已知分别苦,却还是强打精神说告别。
“说起来玄业哥哥,我的好朋友灰儿回来了!下次如果你再来,我带着灰儿来见你好不好?”
“好啊,下次一定要见见小图的好朋友。”玄业笑着应和。
他将伞留在原地为断香遮风挡雨,自己则是只身没入风雨深处。
他想,听说白羽境天道塌了得抽空去看看。
他想,风僧成为灵云寺新任主持重建灵云寺、也不知新的灵云寺现今什么模样。
他想,罪佛生前托他若得闲请多照顾冬雨、他先前有事没来得及见冬雨,也不知冬雨现在是否更成熟些了。
他想,灵云寺的过往已旧,但他也曾是灵云寺的弟子,按理得空该去见见副主持和诸位罗汉,去他们上坟上柱香的。
他想——他想,当时为什么晚了。为什么渡生之剑也阻止不了罪佛赴死。为什么副主持和诸位罗汉死的那天他不在。若他更早一步,若他就在当场,能救得下他们吗?
玄业想不通,也不敢细想。因为他没能阻止元佛子为荧祸牺牲,所以他不敢去想。
风雨扑面,遮住前路。雨变大了,玄业走在中途,忽然觉得踌躇不敢向前。不知该往何方。
这场雨实在太大了,大到玄业竟然有些不知所往。
他明知自己还有很多事要做,很多事要思考,可他只是突兀停在雨中,任由雨水浸透衣物,血从湿透的衣袖滴落土地。他想,要是现在可以直接坐下什么都不用思考就好了,要是现在就有一个避雨地方可以让他什么都不想的休息就好了。
他只是忽然觉得无力,忽然不知道自己该为何前行。只是忽然察觉,自己无能为力的事实。
玄业闭上眼,听雨点滴落、树叶轻颤。似有一道沉重的脚步声,踩过水洼泥潭,近了、近了。
等等,好像真的有人!
玄业下意识睁眼看向脚步声来处,见一人撑着把纸伞走来,脚步晕开鲜红的血迹。伞面抬起、是一道极其浓墨重彩的身影,划开密雨浓雾。红发僧者停在他的面前,伞面微倾、堪堪将他拢在伞下,
他似是困惑不解、又似像带着笑意在问:“魔者多是肆意妄为之辈,为何你却身负枷锁、不得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