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甚至不会多看他一眼,别的小孩羡慕他不会被妈妈说,而他无数次羡慕他们有爱他们,关心他们的父母。
什么时候开始他意识到妈妈不爱他,他只记得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
刚上幼儿园的他因为表现优异,得到老师奖励的一朵小红花贴纸,他满心欢喜捧着小红花回到家,来不及管慢悠悠跟在后面的妹妹。
他想第一时间将小红花送给妈妈,妈妈每天看起来很累,而且她从来没有笑过。
他得到小红花时很开心,他送给妈妈后,妈妈是不是也会很开心了?
他将小红花欢天喜地递到妈妈面前时,妈妈愣了一下,迟疑接过。
他好开心,妈妈终于理他了。
只是他不知道为什么妈妈看了他笑容,眼底厌恶升起,像是碰到什么垃圾似的将小红花丢还给他。
他询问妈妈怎么了,然后他听见妈妈崩溃大喊不许他喊她妈妈,那一刻她眼底厌恶,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后来再大了一些,他上了小学,他已经很少喊她妈妈,但妈妈依旧不愿意理他。
每天在家里能看到妈妈像是在完成任务一样,洗衣做饭,完成这些后要么出门工作,要么将自己关在房间,不允许他和妹妹进来。
到了初中,进入青春期,他性子渐渐叛逆,那时候她开始跟他们说话。
但他这么多年受到的冷漠不是一两句话就能化解的,这么多年奇怪的相处方式,在三人心中已然形成一道很厚的隔阂。
高中时,他已经对自己未来有了清晰规划,是即将离家奔向外面闯荡的成熟少年。
商俞霖从来没有想过小时候无比渴望能有一个保护自己的父亲居然是骗婚又消失的渣男。
而他一直责怪和怨恨的母亲,一个人默默承受了这么多,他没有资格责怪她,谁都没有。
商予柔这些发自肺腑的吐露是在她和商俞霖深厚隔阂被击碎的基础下,建立了一座名为亲情血脉连接的梁桥。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商俞霖喃喃开口,若是早点告诉他——只是早点告诉他,他又能做什么?
事情已经发生,她经历的伤害没办法阻止。
“不早点告诉你,是我当时觉得你们还小,我也并不想提起这么糟糕的事,后来你们都离家出去闯荡,我年纪也大了,这些事就更没必要提起。”
“对不起。”
商俞霖苍白脸色因着情绪激动浮现血色,额头冒出细汗,那个称呼几次在他喉咙滚动,他已经有数十年没有喊出这个称呼,一想到这个称呼,嗓子仿佛有意识得卡壳。
商予柔现在将这些事情尽数吐露,心中已然觉得轻松,见商俞霖这副模样,十分心疼。
“我没事,都已经过去了。”
就算提起这些事,她心中会有些不舒服,但已经过了这么多年,继续深究下去没有意义。
他,她已经当他早就死了。
商予柔捏着刚才给他擦过汗的毛巾,一一为商俞霖擦拭额头的汗水,动作轻柔,当初小小的他已经长成很厉害的大人了,她心里非常骄傲。
商俞霖一动不动,眼眸静静看着她细心照顾他,眼圈彻底红了,唇瓣遵循内心声音,下意识喊道:“妈。”
商予柔动作僵住,手中毛巾跌在地上,立即抬眸看向他,瞳孔颤动,不可置信道:“你,你喊我什么?”
喊了第一次,第二次就容易得多。
“妈,妈妈。”
商俞霖启动唇瓣,声音更大,似要将多年的难过和委屈尽数在这一句中倾泻出。
商予柔眼泪夺眶而出,声音激动:“好的,儿子,乖儿子。”
母子两人对视,这一刻阳光温暖,心中冰雪融化,爱的桥梁已经架起,内部填充则需要商予柔一家人慢慢共同创造美好回忆。
“呜呜呜……”
室内隐隐约约响起另一人哭声,是商祈行在哭。
早就醒来并且听了全程的他泪水糊了满脸。
“奶,怪不得你不提我那个死了的爷,原来他居然这么渣!”
三代人一起眼泪汪汪的场面可不多见,好一会儿三人才收拾后情绪。
商祈行拍拍胸脯,坚定道:“奶,你放心,以后我绝对不让任何人欺负你!”
“我还在,现在还轮不到你。”
商俞霖语气是带着保护好他妈的决心,幸好现在还会机会。
商祈行别过头,不理他,心里还在记恨这段时间打了他两巴掌的人。
在商予柔鼓励和暗示下,商俞霖看向自己这个儿子,想到自己因为怨恨和不理解母亲而难过伤心这么多年,现在他觉得一些事情还是要与商祈行说清楚好。
现在的商祈行已经十七岁,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不再是小孩子了。
“商祈行,我并非要放弃调查当年黑衣人袭击的事。”
商俞霖语气平和,一点点跟他解释清楚。
听了这些的商祈行知道事情不是那样,心中愉悦,但说出来的话却是在控诉。
“既然如此,你怎么不早说啊,我在你眼里就是那种藏不住事,什么都往外说的二傻子吗?!”
“这件事是我不对,我给你道歉,我不应该动手打你。”
心中郁结驱散,知道母亲心中是有他的,是爱护他的,他不是没人疼爱的人,只要一想到这,他心里什么别的情绪都没有了。
商祈行则是一脸见鬼的模样,一下子从床上弹起,险些弄掉手背的点滴。
他爸居然会给他道歉!
商予柔却是没想到这父子俩会对她当年被袭击的事耿耿于怀,查了这么多年都没有线索,既然当年他们能在闹出这么大的事情后全身而退,想必手段不简单。
现在的生活已经很好了,商予柔不想因为她让她的儿子和孙子惹上麻烦。
听完商予柔的话,商俞霖没有说话,并不表示赞同,不管对方背景有多么强大,他一定要让其接受法律制裁。
商祈行赞同。
商予柔拗不过商俞霖,万般嘱咐他一定要小心。
商祈行安慰商予柔:“奶,你就放心吧,他在生意场上最是精明了,只有他让别人吃亏的份。”
谁料,商予柔揪住他耳朵,批评道:“他是你爸,你怎么总是他他他这样喊?”
只是商祈行还在病中,她没敢多用力。
商祈行不觉得耳朵疼,说话也理直气壮起来:“谁让他打我,打人不打脸!”
商予柔:“打你是你爸不对,我会说他。”
商祈行笑颜如花:“奶奶,还是你对我最好。”
商俞霖在旁边病床看着他妈和他儿子打闹,嘴角不自觉扬起,心里暖暖的,他想这就是家的感觉吧。
“咳咳。”
谢舟序站在门外出声提醒,并没有第一时间进来,同时他注意到三人眼睛微红,像是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