鎏戈燃尽,琉璃桃树如短暂流星划过,府中又恢复至一片黑暗,婢女小厮起身去点琉璃灯。
巫山云一边擦泪一边去看圣上,怕他怪罪巫祁偷用鎏戈,谁料,圣上坐在他们家的台阶上,支着脑袋笑看巫祁。
圣上这一笑,何期便觉得冷汗缠身。
难不成,圣上也心悦巫祁?单是一个易慎就够棘手的了,这下又来一个圣上,一道圣旨下来谁敢抗旨,怕是连巫祁都得心不甘情不愿地嫁过去。
盏盏琉璃灯亮起,等何期回过神来,情不自禁地抬头去看琉璃桃花树旁的那人,那处却空无一人。他站在原地,下意识地,环顾四周寻找易慎的身影,果不其然,易慎身旁有一女子,仰着脸在对他说着什么,易慎静静地听着,脸上是极轻的笑。
即使何期只看到那女子的背影,他也知道,那女子就是巫祁。
“吓死我了,我差点以为我会搞砸爹爹的生辰!”巫祁高兴地手舞足蹈,欣喜地对易慎道:“幸好有月光相助,否则,我真的会找不到引燃口!”
生辰礼很成功。
巫祁太兴奋了,发间有一朵花脱落,易慎伸手,那朵花正好落在他掌心,不偏不倚地,仿佛,就是要落在他掌心才算归处。
易慎将那朵花重新插在她发间,道:“很漂亮。”
家中长辈请圣上上座,宁家无长辈,自然应由宁婵嫄顶上。
宁婵嫄未婚配,也未入辞紫阁,然每日也并不清闲,府中事务、店铺田产,世家要事……皆由她定夺。今日是巫山云的生辰,她作为小辈,光是寻生辰礼就足足寻了三日。
不过,今夜,她见了琉璃桃花树,精神了不少。
圣上道:“纡曲今日怎么未披氅衣?”
宁婵嫄恭敬道:“回陛下,天热,不必披衣。”
“这样啊。”片刻后,圣上又道:“夜里寒凉,以后还是备件外衣吧。”
“谢圣上关怀。”
圣上低头道:“纡曲不必见外。”
他今日是偷跑出来的,不知旁人发现了没有,也不知有没有来寻他。他本欲打算待上片刻就走,可片刻后,又是片刻后,他一手支着胳膊,神情怏怏,看得众人,尤其是朝中重臣之子女,个个心惊胆颤。
他今日来巫府本就匪夷所思,如今一直不走更是令人捉摸不透。
从未听说过圣上去给谁庆过生,哪怕是魏将军,圣上也从来不去,只送些奇珍异宝聊表心意。
何期心中五味杂陈,暗自道:“圣上果然也心悦巫祁,否则今日怎会来巫府,又怎会一直不走!”
天越来越晚,圣上也没说要走,众长辈只能和他攀谈。巫祁悄声躲到易慎身后,扯扯他的袖子让他挡住自己。
她额头碰着易慎的背,打了一个哈欠。
打完哈欠后,她觉得无聊,见易慎今日穿的宽袖,便悄然拉住易慎的手,借宽袖的遮挡,手指在易慎的手背上写写画画。
她可不是瞎写瞎画。
写的是易慎的名字,画的是梅花。
易慎反握住她的手,学她,在她的手背上画下一朵桃花。
“不错不错。”巫祁在他的背后小声道:“我花黄金万两买下这幅画!”
世家人不涉政,一众长辈只能捡些奇闻轶事说给圣上听,圣上听得也仔细,时不时笑两声,一众小辈站在两旁,忍着困意附和两句。
宁婵嫄年纪小,一众长辈心疼她,又怕她在圣上面前说错话,便会替她说上两句话,既不会让圣上拿了她的错处,也不会让宁家失了颜面。
夜寒凉,宁婵嫄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忍了一会终究是没忍住,偏头咳嗽了两声。
宁婵嫄咳嗽的声音很小,至少在一众笑谈声中是不显眼的,不知怎么,就被宁循绪听见了,也或许是被他看见了。
宁循绪当着众人的面上前为宁婵嫄披上一件外衫。
正巧站在巫祁身旁的李兼微微偏头,小声道:“本以为你和惟崇在圣上面前打情骂俏已经够大胆了,谁知,含宿竟然更大胆,敢直接上前给他姐姐披衣,这不就是明晃晃地告诉圣上——太晚了,你该走了。”
“知足吧。”巫祁叹道:“他已经很收敛了,若是之前,他怕是敢直接拉着纡曲姐姐离开。”
李兼惊道:“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