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蹊李大人办事雷厉风行,那夜便查封了赵朗的密室,绑了赵朗和孙放,又将其相干的一众人通通打入监牢,任对方说多少好话,送多少金银珠宝都是无用功,她绝不会把人放出。
谁要想为那些人说好话,与其同罪。
做完这些,李蹊并不急着深查真相,反而下了一道命令——违背女子意愿,逼迫其画多子多福线者,斩。
众女子扔掉帷帽,露出洁净脸庞,无论美丑,不论黑白,她们手挽着手在街上跳着舞,似是同胞而生。
街上的场景像是梦中的情景。
这平芜城换了天地,焕然一新。
巫祁他们几人来到糕点铺的时机巧妙,李行歌的父母刚被李蹊从监牢中放出。
两位已年过半百,失去了女儿,又在牢中过了些时日,沧桑得不成样子,也不知两位有没有受刑,反正李行歌的母亲脸上有两道未消的鞭痕。
血淋淋的。
巫祁别过眼,不太忍心去看。
李行歌扑在母亲怀里,哭得如同幼儿,她说自己没本事,无法为姐姐报仇,又说她不该擅作主张,将心善的姐姐假扮成“人皮女子”。
她泣不成声道:“姐姐该任职都城,也该入土为安,万万不该是如今这幅样子。”
缝缝补补,体内灌满鎏戈。
承此恶名,不知轮回与否。
一双满是伤痕的手摸了摸李行歌的脸庞,那位年迈的母亲眼含泪光,却慈祥笑道:“不怪你,不怪我的行歌。”
她在狱中受了太多的苦,每次为自己女儿叫冤时,总会挨一顿打,挨打不要紧,疼一疼也就过去了。
可她的大女儿却是真真正正地死了,小女儿也不知能不能吃饱穿暖。
“行歌啊行歌,我们不哭,娘在。”
见此景,眨眼间,巫祁便落泪了。
泪水不听使唤,连成线往下落,不知浸湿了哪一处衣衫。此前种种险状,她都未哭,可此时,她站在一旁,哭得悄无声息。
指腹都难以擦干她的泪水,易慎用手指卷起衣袖,一点一点地擦掉她脸上的泪珠。
巫祁仰头,泪痕未干,眉眼间都被湿气萦绕,眼睫沾染了泪,眸中却一片悲痛。
她道:“易慎,我难过。”
眼前又是一阵模糊,巫祁眨眨眼,新一轮的眼泪落下,易慎那处的衣袖湿了,他又换了一处衣袖,不厌其烦地擦掉她的眼泪。
“太过分了。”巫祁抱住他的腰,“他们真的太过分了,怎么能这么欺负人呢,我一点都不想看见这种情景,也一点都不想这样。”
易慎摸摸她的头,温声道:“做你想做的,没关系。”
巫祁道:“他们真过分!”
易慎道:“嗯,很过分。”
竟让她哭了。
李疏影下葬时,巫祁站在远处,看着故作坚强的年迈母亲,不断自责的年迈父亲,泣不成声的李行歌,以及那个藏在山间的,小小的无名坟墓。
众人见了无名坟墓会不知骂谁。
或许,此后会有一人经过此处,见到这坟墓后会大喊晦气,而后头也不回地离开,可那人又怎会得知,坟中人也曾是旁人惦念的,再不能复生的人。
人若能咬紧牙关坚持心中所想,面对刀剑也不退缩,不失为英雄楷模一辈。
三十二刀,疼痛难忍。
血尽而死,残忍异常。
巫祁很佩服李疏影。
等那群人走后,巫祁迈步向前,将一朵新折的野花放在李疏影坟前,一阵风吹过,那朵野花随风碰了碰她的手指。
就像是李疏影化作花,竭尽全力碰碰她的手指,聊表感谢。
倘若李疏影是这朵花的话……
巫祁捡起那朵花,黄色的花瓣微微颤动,她道:“我带你去都城看一看吧。”
无论为谁,无论出于何种原因,李疏影中了龙门考,理应去都城任职,然中途所遇非人,又遭此横祸,被人替代。
此时,连踏进都城都成了一种奢望。
巫祁将那朵花插在自己发间,回头,心上人和两位友人都站在不远处,他们三人一直等在那处,并未上前打扰。
巫祁道:“走吧。我们回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