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利卡黑色的眼眸倒映着窗外飘扬的细雨,白昼将乌云分割,变成零散的灰色。
她侧过头,看向懒散的教皇。他刚才盯着她看了片刻,就挪开了目光,几缕银发散在肩膀上,没入腰间,宽大的祭袍几乎占据了大部分座位,伊利卡伸手就能触碰到细致的花纹。
“为什么提前出来了?”
海英掀起眼皮,眉眼带着些许疲倦,嘴角却还微微上扬:“你没有乱七八糟的心思,我才能有时间做好我的事情。”
言下之意,就是知道伊利卡出来打听海英家族的事情。的确如此,能遇见刚才那位格斯,也是她在布告上看到的,国王大肆赞扬教皇的慷慨与勇气——凭一己之力灭光了洛斯亚王城周围的魔兽,没有问国王要一兵一卒,一分一毫。
国王要为教皇举办一个庆祝会,地点就在城堡,而今日格斯走过的地方是去城堡的必经之路,海英对不重视的人或事,是不会过多在意的,伊利卡这样认为。
而伊利卡就属于海英字典中的“不重视之一”,海英不会故意隐瞒她的存在,也不会告诫她任何事情。
他或许需要她,但也并不非她不可。
只是停留在“有趣”和“可以留下”的程度。
他就是这么傲慢,伊利卡想。
“你为什么走出来了?”伊利卡问,明明可以待在庆功宴与王亲贵族举杯同庆,明明可以藏在黑暗中看她被骂得狗血淋头,最后说一句:“活该,这就是你不听话的下场。”
他的性格就应该这样,为什么走出来了?
教皇只是懒洋洋地撑着额头,琥珀色的双眸投放在伊利卡身上,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说:“你为什么不换掉这件衣服?”
伊利卡没有低头,而是直视他的双眼:“没有必要。”
“很有必要。”海英修长的指尖按在伊利卡的眼角,那里有一颗泪痣。
他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回去把它换掉吧。”
壁炉重新燃起,驱逐了屋里的寒意,海英脱下祭袍挂在衣架上,白色衬衫显得他身形修长。
他似乎很疲倦,垂下的眉眼满是厌倦与疲劳,收起了所有尖利的话语,海英变得格外安静。
他只是把目光放在伊利卡身上,琥珀色的眼眸倒映她的身影,看着她修长的指尖摘下绢花,灵巧地略过耳垂,稍微一眨眼,两枚黑色的耳钉出现在她手心上。
海英无法抑制自己追随伊利卡的一行一动,她想,或许应该在窗户旁放个梳妆台,而不是让她拿着一小块从那个简陋的屋子带来的小镜子坐在他的书桌前整理妆容。
或许还要加上一个衣柜,他的衣服千篇一律,但她的衣裙却可以摆满一整个衣柜,将他挤到角落。
或许还要买一个鞋架,上面将会摆满她的鞋子,她会每日穿着他给她买的衣裙,脚下踩着他给她买的鞋子,头上戴着他给她买的小礼帽,手上拿着他给她买的扇子……
在他要去参加礼拜时,她会帮他穿好祭袍;在他要去参加宴会时,她会帮他打好领带……
然后像所有妻子目送丈夫那样,目送他离开,随后她可以坐进奢华的马车,跟贵族来往,与公主谈笑风生,与贵妇同行……
海英想着,深沉的眼神一眨不眨地落在伊利卡倩丽的背影上,看着她摘下一切配饰,将盘起的头发放下,如同瀑布流水,黑色的长发散落,直至腰间看。
她站起来,将那个小小的镜子放回自己的包袱,赤着脚朝窗户走,踩在暗红丝绒的地毯上,白皙的肌肤闯入海英的眼眸,她从他面前走过,手腕的血管清晰可见。
他忍不住扯住她的手臂,把她拉向自己,伊利卡猛然向后倾倒,眨眼的瞬间已经坐到他的怀里,窗户钻进来细微的风雪已经无关紧要。
伊利卡诧异地望向海英,细长的眉梢微微扬起,似乎在疑惑他的所作所为。
修长的指尖下意识压住对方的衣襟,按在了纽扣上,海英能清晰感受到那一小块地方触碰到皮肤带来的痛感,他稍微抬起头,以略微仰视的模样,把怀中的人尽收眼底。
洁白无瑕的脸庞,眉眼清冷,那双黑色的眼睛,却倒映着火光,点燃了沙发,点燃了沙发上的他自己。
他在她的眼眸中看到他自己,他在火焰中看到自己,他几乎是痴迷地看着,神情透露了一丝沉溺。
“海英?”
纤长的睫羽颤动,那双琥珀色的眼瞳微动,他的嘴角忽然勾起一个弧度,稍微凑近了些,就快要吻到她的唇瓣。
“我为什么会为你着迷?”
轻柔的单词如同羽毛略过伊利卡的耳尖,几乎听不清,是痴迷?还是喜欢?她没能猜出他口中那个单词的最终意思。
伊利卡拂过海英鬓角垂落的银发,垂眸望进那双琥珀色的双眸:“教皇大人,您不觉得您的喜欢,过于唐突了吗?”
只是看到她反驳忤逆他的人,就心动的话,那这位阴险狡诈的教皇在感情方面未免太过草率。
海英只是淡淡笑着,他宽大的手掌握在伊利卡的腰间,感受着那一小块的温度,似乎顺着血管,触碰到了伊利卡跳动的心脏。
他们凑得很近,伊利卡再稍稍低下头,就能碰到海英淡色的薄唇,呼吸已经到了交织的程度,但双方仿佛约好了,都没有再更进一步。
气氛暧昧而宁静,窗外细小的风声成为幽情的伴奏。
突然,有人敲响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