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微月在长白宫待了一晚上,恍然想起敛秋寒不会御剑飞行,凭借他两条腿走路的速度,怕是给他半年的时间,也走不到长白宫。
大长老也没有传来找到敛秋寒的消息,只说还在寻找,叫掌门在北境不要着急。
听他这么说,左右权衡之下,应微月决定先行去查看北方异象,便向白蒲和梅沉落告辞,迅速离开了长白宫。
只是白蒲春宵苦短日高起,等他醒来,应微月早就到了北境。
而另一边的敛秋寒还在赶来的路上,虽然以影灵之形要快得多,但山高水长,起伏跌宕,他又一向懒,走着走着就累得慌,忍不住想要休息。
可一想到敛潮尘还在等着他,敛秋寒就生出了不少的劲儿,就这样,半个月后,敛秋寒终于再次来到了长白宫。
这一次没有他人的告密,白蒲自然也没想到消失了三年的小敛还会再杀回来。
可他天天和敛潮尘待在一起,不是厮混在床上就是泡在浴池里,敛秋寒完全找不到下手的机会,只得暂时隐匿在长白宫的任一角落寻找良机。
大概过了七八天,白蒲收到无花教的请帖,邀请他参加新任教主的继位大典。
无花教以炼药和医术为主,全教上下皆为女子,乃是迄今为止唯一的炼药大派,在仙界的位置举足轻重。
白蒲左右思量,最终还是去了,而他一走,敛秋寒就开始了营救敛潮尘的计划。
敛秋寒按照记忆中的路线来到长白宫最深处,变成一片纸从门缝底下钻进去,走过浴池,却不得不在冰绡雪纱前止住步伐。
重重层层,飘逸灵动,看似无害,实则杀机四伏。
白蒲设的仙法太强了,敛秋寒不敢轻易冒险,万一这层仙法与白蒲之间有联系,随意闯进去只会引起他的警觉。
敛秋寒变回人形,站在纱帘外面小声呼唤敛潮尘:“潮尘哥哥?潮尘哥哥你能听到吗?”
敛潮尘对这一声“潮尘哥哥”太熟悉了,几乎是在瞬间就翻身坐起,冲出帘子外。
那个俊俏可爱、看起来和他差不多高的,笑容灿烂的大男孩,是、是小敛吗?
“小敛……小敛是你吗?”敛潮尘急唤出声。
敛秋寒见他热泪盈眶,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他竟忘了他用的是这个人的亲弟弟的身份和样貌。
“潮尘哥哥,是我……”敛秋寒愧疚地低下了头。
听到他的话,敛潮尘反倒是如梦初醒般,擦掉眼角的泪水,笑着说:“抱歉,是我失礼了,你和小敛长得太像了,就像是他长大的模样。不知小敛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还和以前那样,是个小不点儿?”
“小敛很好,长得比我还高呢!潮尘哥哥请放心。”敛秋寒艰难地扯出一抹笑。
敛潮尘顿了一下,点点头:“对了,你想好你的名字了吗?我该如何称呼你呢?”
“秋寒……叫我秋寒就好了。”敛秋寒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敛这个姓。
“秋寒,是个好名字,有什么寓意吗?”敛潮尘目光柔和,就如兄长一般。
敛秋寒便给他说了,当念到秋有月三个字的时候,小脸不禁一红,明显羞涩。
敛潮尘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唇边淡笑:“寒秋皓月,朗朗华辉。可是人间最配的美景呢。”
“不、不是皓月啦……”敛秋寒小声嘟囔着,“是微月。”
敛潮尘没听清,问:“是什么?”
“没什么,潮尘哥哥,我们快走吧。”敛秋寒抓住他的手,往大门外走去。
“白蒲不在长白宫,正是离开的好机会。潮尘哥哥,我现在就带你去见……”
“去见谁?”
两人刚走出大门几步,就听一个幽幽的声音响起。白雪纷飞的庭院立着一抹修长的影子,衣袂飘飘,玉剑含光。
“你想带我的潮尘去见谁?”白蒲复又重重地问了一遍。
敛秋寒完全没料到他会去而复返,当即紧紧抓住敛潮尘,飞起一脚,踢出台阶积雪,转而往深宫阴影处掠去。
松图剑起,飞雪溅地,白蒲眼神沉沉,殿内的烛光穿过大门落到他身上,似乎将他分割成了光暗两个部分,整个人显得阴鸷可怕。
带着敛潮尘,敛秋寒暂时不能隐匿于影子,只能借助阴影制造幻象,扰乱白蒲。但是不知道这样能拖多久,而且长白宫的人已经在快速集结,几乎处处阻拦了他们的去路。
敛秋寒只能带着敛潮尘往不知名的没有人的地方跑,此时正值黎明前,天色还有些暗,长白山被茫茫雾气笼罩,加上飞雪寒霜,更是阻碍视线。
“秋寒,你先走吧,不要管我。”敛潮尘身体累得厉害,没跑几步就开始大喘气。
“潮尘哥哥,我说了要带你离开长白宫,就一定会让你离开这个鬼地方!”敛秋寒径直将他背起,“你还要去见小敛的,不是吗?”
“小敛……”他活着的唯一盼头。
“啊!”
只听敛秋寒突然尖叫一声,一个踉跄,双脚浸在了冰冷刺骨的池水里,结了一层寒冰。
原是他脚下的冰面出现了断裂,那冰只有薄薄的一层,由于雾太大,敛秋寒一时没注意自己竟跑到结了冰的天池中。
冰面迅速崩裂,身子止不住地往下陷落,一股熟悉的溺水感窒息而痛苦,敛秋寒大脑如被重重一击,做不出任何思考。加上水冷冽刺骨,敛潮尘紧抱着他,两人几乎是冻得瑟瑟发抖,快要结成冰一般。
赶来的白蒲连忙将两人捞了起来,见他俩你背我抱,举止亲密,心底怒火更盛,恨不得当场一剑杀了敛秋寒。
可他见这人很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但一联系到他来救敛潮尘,心里就明白过来了。
这世上,只有一个人会来长白宫救人,那就是小敛。
他当真是得了什么机遇,竟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他!
白蒲一脸阴郁,用仙法将两人身上的冰化去,随即抱起敛潮尘,捂着他冰冷沁人的身子,真是心疼又愤恨。
“潮尘,你就非要离开我吗?”白宗主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一丝怀疑,“我那么爱你宠你,只求你能待在我身边,和我在一起,究竟有什么不好的?”
但他很快就坚定了神色:“不,我不能让你离开我!潮尘,你是我的,这辈子都只能是我的人,我绝不允许你跟别人走……”
白蒲看向晕倒在一边的敛秋寒,眸底划过一抹狠厉之色,但他不会杀小敛,杀了小敛,他会永远失去敛潮尘。
可总归是心有不甘,白蒲望了一眼天池,唇边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
敛秋寒是被活生生冻醒的。
天池寒气浩荡,幽冷刺骨,寻常人在水里,哪怕是一秒钟也待不了。可白蒲却将敛秋寒自肩膀往下的大半个身子,全都冻泡在了天池池水中。
三尺冰牢本就严寒,加上天池池水,敛秋寒几乎是全身冷硬,僵劲不能动。他感觉身体都已经不属于自己了,只有脑子里的一点思绪在慢慢游弋。
他想到了应微月。
时间已过去大半个月,他还要两个多月才能回来,可他却已觉得度日如年。
在那日夜兼程的半个月里,除了敛潮尘,他想的最多就是应微月,担心他独自一人在外的情况,也害怕自己此去长白宫后,再也回不了仙玉门。
他一直都想待在应微月身边,可对小敛和敛潮尘的承诺,他同样不能辜负。
言出践诺,本该如此。
应微月那般重诺,敛秋寒自是不敢令他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