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坍塌雾霭流转,月猇的脸与颈泛起层层苍白鳞片,龙角似雕篆精美,祂朝着幽碧天宇伸出手,狂笑如银月般盛气凌人——游魂与烟尘、坟茔与荒骨、波涛与巨潮,光芒之海齐齐听祂号令,声势之大就连空间都为他所扭曲,撕裂。
视域最后残留的瞬间,沈洪福似乎看见了残破空间内漆黑的法坛……海面上的太阳白得很,月猇回头对他说了一句什么话,似一束火焰,白日幻梦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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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洪福缓缓睁开双眼,他似乎躺在沙发上,首先映入眸中的是海岛晴空写满担心的脸,她手里捏着的湿纸巾上全是血。
“齐天道长,他醒了!鼻血也没继续流了,太好了。”
“来了来了!让我看看。”齐天扑过来时,已经戴上了闾山派的红色头巾跟发冠,他身批法袍脚踏法鞋,红灿灿的可谓全副武装。
“瞳孔是对的,魂回来了……福,能听见我说话吗,能听见就吱一声。”
“吱吱吱。”沈洪福感觉自己的舌头还没完全利索。
“太好了,你没事就好。”齐天紧紧抱着沈洪福不敢撒手,就差满地打滚又哭又闹,“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的,我可怎么活啊!”
“哈哈,就算为了你我也不能死啊。”沈洪福笑着说。
“哈什么哈啊,亏你还笑得出来……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摸鱼了,一定要好好修行。”
“哈哈哈,你的祖师爷、师公、师父、师兄听到一定会感谢我的。”
他扶着齐天坐起身,却发现自己右手无名指上赫然戴着那枚龙鳞戒,用左手试了试,卡得死死的根本取不下来。
“这个戒指怎么……?”
还是海岛晴空帮助情绪激动不知所云的齐天解释了方才发生的所有事。
“早上我起来收拾的时候,遇见了六道无极,就想着跟他去房里看看,结果听见林导在大喊大叫,你失去意识还在流鼻血,齐天道长很着急正询问祖师爷呢……六道无极让我把你手机上的戒指取下来给你戴上,他一个人拎着林导出去了。”
“六道无极怎么会知道你戒指的事?该不会是你……月猇海神?”
沈洪福点点头,他抚摸着龙鳞戒,绝非死物般冰凉,而是滚烫跳动,一如煎烧的心火。
齐天见他心事重重,安慰道:“这个戒指估计跟我们的法带一样,是用来藏魂的法器。我师兄就给我做了一条,斗法的时候可以把魂魄放在里面保存,避免被对方攻击。”
“别人的魂魄也能放在里面吗?”海岛晴空好奇地追问。
“怎么可能,这种只是‘藏魂法’,对活人拘魂制魄是很难的,一般斗法就是找到对方魂魄然后直接攻击……像这位小哥跟床上那个小鬼都是很特殊的,嗯,各有各的特殊。”
“齐天,我有一些想法,不过需要你来帮我。”
听完齐天的话,沈洪福突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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闾山派弟子外出行走,皆以法扇为坛。
齐天搬来桌子,摆上法扇、香炉以及借法调兵用的兵符后,虔洁焚香拜坛,诵咏经文,双手捏出请神诀,以法鞋跺地、敬请师公。
问过三回圣杯之后,师公临坛。
待吉时已到,于是手握法旗,踏罡布斗,存神谒帝,上达天听。
他的法脉奉坛北极四圣真君中黑煞将军,手握五雷号令,召集五营兵马,收束生魂;又振动法铃,以清邪祟。
以齐天在法脉中的修为等阶,尚未拥有自己的兵马,需要借用师父跟师兄的兵马来帮忙办事。
法坛上摆着一碗符灰所化、半开水半凉水的阴阳法水,此时却逐渐浑浊,问过师公三回都是笑杯(两面阳,意为不确定),似乎并不顺利。
齐天顿时心生不祥,他暂且摆出供品犒劳兵马,走到旁边与沈洪福商量。
“收不回来……而且不是普通的状况,是一种非常复杂的状况。”
按照师公的指示,收不回小男孩的魂魄,可能情况有三种:
其一,所招魂魄的生辰八字与身体对应不上,但并非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而是存在谬误和误差。
其二,走胎了。小孩生魂在游荡时意外困入其他母体胎中无法走脱,需得烧胎引产才能释出,否则胎生人死。
其三,所招魂魄被某个更强大的存在藏起来了,甚至故意遮掩了天机。
用排除法的话,实则第一条最难判断,毕竟林宇钟满嘴谎话,甚至大家都不奇怪他骗人这件事了……现在他被秦聿汐拎出去,也不知道会用什么法子对付。
第二条比较容易判断,沈洪福打开绘本日记,翻到三楼黄色圆球那页,“这个黄色圆球就是等着投胎的婴灵,所以三楼一定有孕妇,但是居然有四个婴灵……?这很不合常理。”
“靠北,别吓我,走畜生胎就罢了,走人胎是要搞我心态呢。”
“别急,这种情况很少见的,待会我去三楼看看这个孕妇的状况就知道了。”
剩下第三条,也就是沈洪福猜测的,小男孩的魂魄跟他一样,经由自我保护躲入了曾经的记忆中……至于说被某个更强大的存在藏起来了,这栋楼里还真有一位,就是绘本日记中存在于四楼的鬼王“三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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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洪福把自己从头到脚仔细收拾了一下,准备离开五楼去三楼看看,海岛晴空自告奋勇陪他一起去,说是有女孩子在,对方的警惕心也不会太强。
根据日记绘本上画出的号码,沈洪福敲开302室的防盗铁门,本以为开门的会是一位孕妇,结果竟然是一个看起来不像有正经职业的那种黑.she.会.流.氓。
对方隔着防盗铁门,眼睛在沈洪福跟海岛晴空两个人身上扫来扫去。
沈洪福笑得人畜无害,热情地说:“您好,我们是来为五楼小朋友做法事的,恐怕兵马惊扰各位邻居,专门给您送来了祖师爷的灵符,请您收好。”
昨天的闹剧几乎传遍了整个小区,围观吃瓜的街坊邻居上上下下,这家人绝不会不知道。
“哼,什么破东西,我家不需要。”说完就要关门。
“等等,我听邻居说,您家里有孕妇的吧,还是收下比较好。”海岛晴空突然开口试探道。
果然,听见孕妇两个字,对方的脸色骤变,干脆就摔上了门。
两个人对视一眼,很有默契地沉默着离开三楼,走到五楼大门时才同时开口说话。
“你看见了没?”
“那个男人身上的死婴灵。”
“很多很多……”
“也有活的,活的婴灵也很多。”
海岛晴空双手搓着肩膀,感觉有一股寒气袭上身,经过这两天的洗礼,她可一点都不觉得“阴阳眼”是一种幸运了。
看不见是一种局限,而看得见又是另一种局限。
“身上有这么多的婴灵,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啊,总之先让齐天跟外面走访的赵警官通个气,他应该有赵警官的电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