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尖萦绕着某种熟悉的名贵檀香的味道,能感觉到这檀香的主人就睡在他身侧。沈携玉吸了口气,感觉这很奇妙。
他也没想过,自己长大之后,居然还能跟谢怀安睡在一张榻上。
沈携玉的声音里染上了一点睡意:“从前我读史册,读到一些君主和他们最信赖的谋士抵足而眠,以表关系要好,亲密无间……”
但他和谢怀安的关系却很微妙。他们睡在了一起,却又不是那种能够彼此信赖的关系。
两年不见,再度重逢,在互相交锋,彼此试探,心存防备之余,他又忍不住地像年少时那样想要靠近谢怀安,和他凑在了一起。
沈携玉闭了闭眼,不禁怀念起了从前的日子。
虽然有所相同,但终究是不同了。谢琰现在很有分寸感,两人各自盖一床被褥,井水不犯河水,分睡在床榻的两侧。
年少时,他和谢琰挤在一起睡觉的时候,就没有什么你我之分。他们很不讲究地盖同一床被褥,沈携玉睡相不好,一觉醒来时,经常发现互相压着彼此的头发。
“哎,真怀念。”沈携玉说,“我们从前也是那样亲密的。”
“殿下的意思是,我们生疏了吗。”
那人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语气:“既然现在生疏了,殿下怎么又爬到我的床榻上来了。”
沈携玉仰头叹息说:“阿琰,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但我实在很怀念在从前在洛阳的日子。那时大家都还年轻,虽然出身不同,阶级迥异,但是没有那么明确的身份立场,少年人之间的交往,是最纯粹的。”
谢琰顿了片刻,声音似乎温柔了一点:“殿下,才过去了两年而已。你这话说的,怎么像是垂暮之年的老者在怀念往昔啊。”
沈携玉的头发散落在枕头上,被他侧过身时压到了脸颊下:“……两年啊,两年也很久了,足够改变许多事了。”
“谢怀安,你和从前不一样了。当然我也是。”
那人坦诚道:“你说得对。”
沈携玉在被子里挪动着,侧过身来面向他。或许是因为困倦的时候,就没心思算计交锋了,他话音里的语气变得真诚了许多。
“但是阿琰,像这样睡在一张床上聊天,感觉我们又和从前一样了。”
“真的很好,我觉得这样真的很好啊。”
谢琰闭上了眼睛,轻轻把他蹭在自己脸颊上的发梢拨开,缓慢地叹出一口气说:“可是殿下,你知道吗。”
“嗯……?”
那人闭着眼,呼吸略有点沉闷:“我现在的感觉不太好。”
沈携玉哼笑了一声,用被子把自己紧紧裹住,声音里困意更重了,几乎有点含糊不清。
“我知道的,其实你很不情愿让我睡在这里吧。但你也只能忍忍了,和我将就睡一晚上吧……反正现在除了最北边的那间‘凶宅’,你也没别的屋子可以去了。”
“谢怀安,你应该舍不得把我丢出去吧。”
那人似乎不太情愿面对他,闭上了眼睛还不够,又翻了个身,只留给了他一个朦胧的背影。“殿下,快睡吧。”
沈携玉也不再说话,迷迷糊糊地很快就睡着了。
不知道是不是白天在马车里补过觉了的缘故,他没能一觉睡到天亮,断断续续地做了几个短小的噩梦之后,又醒了过来。
从窗外的月亮的位置变化看起来,他只睡了大约一个时辰。
沈携玉迷迷糊糊地看了一眼身边的人,谢琰很安静,大约是睡着了。
沈携玉翻了个身,面向了窗户。
也不知道是山风吹动了树叶,还是有乌云飘了过去,窗外一直持续不断地有影子在晃动。
夜深人静,又想到这偏殿里曾经发生过的事,沈携玉心里发毛。
他悄无声息地坐了起来,偷偷去关上了窗户。重新躺下以后,大概是仍然没有找回安全感,于是悄悄往谢琰那边靠了一点。
靠了一点。又靠了一点。就差钻进同一床被子里,贴着那个人睡了。
与此同时,谢琰睁开了眼睛。
谁也不知道他是被醒了,还是压根就没睡,感觉到了沈携玉的小动作,他终于忍无可忍,开口说:
“殿下,有这么害怕吗?都快钻我怀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