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说什么吗?”沈携玉不禁有点纳闷,这谢怀安什么时候这么节俭了。早知道他还愿意收回,应该洗干净再还给他。
但他转念一想,谢琰说不定只是礼貌客气一下,转头就会当垃圾丢掉,反正是不太可能再穿了。
“没,他就说谢谢殿下。”
小昭好奇地问:“殿下,你跟他和好了没有?谢公子昨天在晚宴上帮你,还借你伞,借你衣服穿呢,你们应该是和好了吧?”
沈携玉耸肩说:“没。”
小昭遗憾地“啊”了一声:“怎么会呢。”
沈携玉道:“我都把谢怀安得罪透了,想跟他和好,恐怕没那么容易。”
小昭疑惑道:“不会吧,殿下是怎么得罪他的?”
世子殿下一直是那种八面玲珑、滴水不漏的性格,很少会主动得罪人。哪怕是在夏侯氏和沈肇面前,他也一直尽力避免冲突。
像谢怀安那么危险的人,谁都知道不应该招惹,殿下怎么会得罪了他?
“说来话长,罢了。”沈携玉摇摇头。
他和谢琰之间的矛盾,起初是源于世子之争的事,他们暂时达成过同盟,但最终却没能谈妥,谢怀安对此很不满意。
然后就是昨天的事。
两年不见,沈携玉本来想说点好话的,可是谢怀安那王八蛋上来就要挟他。情急之下,沈携玉只好用关于性/瘾的那个秘密威胁了他,还威胁说要切断龙角参和药物的供给。
谢琰表面上没说什么,暂时妥协了,但沈携玉自己也清楚,自己肯定又把人给得罪了一遍。
以谢怀安的性格,闷声不响的吃这么大一个亏,绝对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定什么时候会冷不丁地咬他一口,沈携玉不敢掉以轻心。
小昭很识趣地没有追问,自言自语地说道:“殿下性格这么好,为人处事也很讲究,就连夏侯氏都很难挑到殿下的毛病……一定是谢怀安的问题,他们那些养尊处优的贵公子,个个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主。”
沈携玉看了小昭一眼,非常赞成他的最后半句话。
谢怀安,的确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
“啪嗒——”
这时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响起,房门随后被人推开了。沈携玉的几个贴身侍女高兴地跑了进来。
“殿下殿下!小凌将军回来了!”
沈携玉一怔,连忙起身:“凌远徴?”
“嗯嗯,说是赶了一夜的路,回来为老王爷奔丧的……”
腿疾发作的沈携玉,又坐在了轮椅上,由小昭推着他,出门迎接。
快到王府大门口的时候,沈携玉远远就看见了一匹棕色的骏马。
马背上的人看上去很年轻,大约十七八岁的样子,穿了一身银色的铠甲,拖着白色披风,拽紧缰绳骑在马背上,身上有种少年人独有的蓬勃朝气。
他身后没有其他人,看样子是甩下了队伍,自己一个人快马加鞭先跑回来了。
凌远徴翻身下马,把缰绳交给了门口的仆从,一进门就撞见了沈携玉。
“殿下!”
许久不见,凌远徴眼神里流露出了重逢的喜色。
“半年不见,殿下瘦了许多。”
沈携玉沉而缓慢地点了一下头,同时也在打量着对面的人。凌远徵是他前世的亲兵之一。
这位小凌将军十一岁从军,在军营里摸爬滚打长大,额头上落了一道不小的伤痕,只差半寸就要伤及眼睛了。
身上大小不一的伤疤,更是数不胜数,背上、腰上、胳膊上……伤痕多的都数不清了,仿佛一个饱经风霜的老将,而不像是十七岁少年人该有的样子。
沈携玉尽可能隐忍住情绪,沉声说道:“凌将军,辛苦你了。”
凌远徴本来是府上家仆的儿子,比沈携玉小两岁,幼时就经常黏着他,把他当成了亲哥哥一样看待。
当初沈携玉被沈肇推进河里,正是这孩子跑去附近的村户家里求救,才把沈携玉捞上来的。
前世,沈携玉兵败之时,这位凌将军作为他的亲兵,也一直不离不弃跟在他身边。
看见又一位昔日的旧友,沈携玉眼眶禁不住发热。
看见沈携玉身下的轮椅,凌远徴问道:
“殿下的腿疾又发作了?总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要不要再请个新的医师来瞧瞧看……”
沈携玉没好意思说是因为昨晚喝酒又淋雨才发作的,含糊地略过了话题:
“我没事,老毛病了,歇两天就好。倒是你,瘦了不少,还晒黑了不少,在外面吃了不少苦吧。”
凌远徴作为家将,这两年来一直跟随王爷镇压起义军,老王爷一倒下,军中的一些事务就压到了他头上,以至于过了王爷都已经过了头七,他才抽空回来吊唁。
沈携玉拍了拍他的肩膀:“饿不饿,先去吃个饭吧。行军在外,饱一顿饥一顿的,府里现在虽然只有素斋,但还是比行军的口粮要好下咽些。”
凌远徴摇了摇头,沉声说道:“殿下,我想先去看看王爷。”
老淮南王对他有知遇之恩,让他从一个家仆之子,被提拔为了督军,他感怀在心。
沈携玉也不强求,说道:“小昭,那你带凌将军过去吧。”
小昭应声道:“凌将军,这边请。”
凌远徵向前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了什么,回过身来安慰道:“殿下,节哀。”
说罢,他用力地拥抱了一下沈携玉,这才跟着小昭去了灵堂。
沈携玉望着两人的背影,心中怅然。
小昭也是,凌远徵也是……前世,他沈携玉心中最愧对的,就是这些一直追随他的亲信。
凌远徴在少年时,就显露出了超乎常人的军事才能,如果不是站错了队,坚持拥护他为主公,也不至于年纪轻轻就……
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沈携玉也打算离开,然而刚一回头,就和身后的谢琰对上了视线。
这人也不知道站在背后看了他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