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琰不甚在意地说:“看出来了。”
说罢,那人朝他俯身,发梢随之垂落,脸上依旧是很冷静的表情。
他的指尖有点凉,按进温热的颈窝里,来回的揉搓时,有种酥痒和疼痛叠加的感觉,令沈携玉不敢用力呼吸。
“以前在学宫的时候,你从来不喝酒的。”沈携玉的声音闷闷的。
他没想过,自己竟有一天会醉倒在谢琰前面。
谢琰的确很清醒,透过琉璃镜,沈携玉能看见他冷静如常的眼睛,颜色很漂亮,也很冷淡:
“我只是不喝,并不是不能喝。”
沈携玉没说话,只是盯着他看,不知道有没有听懂。
“知道吗,殿下。”
那人道:“很多事情,我只是不想做,不是不会。”
沈携玉总觉得他这话意有所指,但没等他想明白,谢琰很快放开了他。
沈携玉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感觉自己是今晚是真的醉了,本来就常年病体虚弱,喝了酒,淋了雨,此刻的脸颊有点发热。
谢琰擦干净了手,然后递了什么东西过来,对他说:“吃下去,不然你明天肯定要发烧。”
听起来是某种内服的药。
沈携玉看了看,觉得有点奇形怪状,像是哪个庸医别出心裁自己炼制的。
他有点不放心,问道:“这是什么。”
谢琰一贯的惜字如金:“药。”
“什么药,能吃吗?”
谢琰看了他一眼,镇定道:“不能吃。有毒,吃了就死。”
“……不信。”
沈携玉攀着他的肩膀,强调说,“我不信。”
谢琰道:“不信还问。”
沈携玉叹了口气,皮笑肉不笑地说:“阿琰哥哥。如果连你都想毒死我,我会很伤心的。”
谢琰看了他一眼,神情没什么变化,示意他吃药。“我要是想杀人,不会用这么低级的方法。”
沈携玉赞同地点了点头,然后妥协张嘴,允许谢琰把药放进自己的嘴里。
谢琰的指尖小心翼翼,避开了他的唇舌,然后端起水杯,喂他喝了一口,让他把那奇怪的药咽了下去。
沈携玉抬手抹了抹唇角的水渍,望向了窗外。窗外漆黑一片,雨声还没有停,乌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把月亮遮住了。
闹了这么一阵,眼看都快要过子时了,再过两个时辰天就要亮了。
如果是从前在学宫的时候,他可能干脆就在谢琰的屋里留宿了,两人睡在一张榻上,聊到天亮。
不过眼前的谢怀安,今非昔比,自从离了洛阳以后,昔日的同窗们都各奔东西,大家各怀立场,早就回不到当年互不相疑的日子了。
即便是喝了酒,沈携玉的脑子也没有糊涂到那种地步。他潜意识里还是知道谢琰有多危险的,不敢在他这里留宿。
“时辰不早了,我先走了,不打扰先生休息。”沈携玉向那人告辞。
谢琰说:“不用客气。已经打扰很久了。”
“……”太不给面子了。
沈携玉若无其事地转身,打开了房门。冷风扑面而来,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
“伞。拿着。”谢琰没有劝他留下,但是默默地递了把伞给他。
沈携玉无声地叹了口气,接过了谢琰递来的伞。
在这淮南王府上,谢琰应该同样对他心有防备,他们谁也不可能像从前一样了。
沈携玉撑开了伞。临走之前,他还是忍不住停下脚步,回过头叫了那人一声:
“阿琰。”
沈携玉单手扶着门框,另一只手握着伞,夜风吹着他的发梢和衣角轻轻摆动,恰好这时浓云散开,皎白的月色从他身后洒落下来。
“……其实我还想问问你,刚才在宴席上,为什么帮我?”
谢琰盯着他看了半晌,然后挪开了眼神,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个藏蓝色的药瓶,倒出一颗丢进嘴里。
“没帮你。”
他看似无动于衷地说。
“我是天子的使臣,秉公办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