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凑合,王府里厨子做的,远比不上学宫里的好吃。”
沈携玉闻到了谢琰身上泠泠的檀香味。他春风和煦般地笑笑,假装没有感觉到,用另一只手拿着的玉烟杆,把碟子往谢琰面前拨了拨。
“尝尝?”
当年洛阳学宫的学子,不少都是谢琰这样的天潢贵胄,怠慢不得。学宫里的一切,就连替他们准备点心的厨子都是一流的。
谢琰正襟危坐,没有要尝的意思,他点头道:“学宫停办后,当年的那些厨子,我都收在我府上了。殿下什么时候来金陵,让他们做给你尝尝,还是不是当年的味道。”
“是吗,我还真的有点怀念了。”
沈携玉面上微笑,但他可不是傻子,这不是鸿门宴吗。这桂花糕就算再好吃,他也不敢去谢琰屋里吃啊。
别说吃点心了,以谢琰此人的危险程度来看,就是快渴死了,要不要喝一口他端来的水,也得考虑考虑。
沈携玉假装惋惜道:“只可惜我有孝在身,不便远行。等日后有机会再说吧。”
“日后再说……”
谢琰垂眼道:“殿下上次也是这样说的,可自从洛阳一别之后,我已经整整两年没见过殿下了。”
“是啊,两年不见了。”沈携玉盯着他看。
大启朝虽然还在苟延残喘,但形势并不乐观,朝廷为应付起义军而焦头烂额,两年过去仍然未能平息。如今世道乱了,学宫也已经停办了两年,当年的同窗们都各奔东西,再难相聚。
他们离开学宫后的两年里,发生了太多的事,不过对于谢琰的动向,沈携玉大概还是有所耳闻的。
“我听人说,先生在临渊侯那边混得风生水起,也不好意思打扰。”
临渊侯和淮南王府一直很不对付,沈携玉为了避嫌,也没有再去找过谢琰。
谢琰点点头,琉璃镜后的眸色没什么波澜,道:“嗯,他出的起价。”
沈携玉笑道:“临渊侯家大业大,自然是别人比不了的。”
“临渊郡有十二个盐场,几乎包揽了北都周边一带的官盐生意,他自然出的起钱。”
谢琰微微抬眼,意有所指:“只可惜啊。老侯爷贪心不足,私铸铁器,生意铺的太大,如今掉了脑袋。”
在大启朝,盐铁作为重要的战略物资,都是朝廷官营。盐能用于腌制保存食物,铁则可以制作农具,甚至武器,所以管控得比盐还要严格。
沈携玉抿了抿唇。他知道,谢琰忽然提起这件事,并不是临渊侯死了,要找自己当下家的意思。
谢琰帮别人做事,一向是价高者得,倒了一个临渊侯,还会有下一个临甲王、临乙侯。
沈携玉的根基未稳,比起那几位权势滔天的权贵而言,筹码太少了。
沈携玉叹气道:“先父在世时,和临渊侯交情匪浅,两人亦敌亦友地斗了几十年。没想到流年不利,二人竟然一前一后,先后薨逝。”
谢琰正襟危坐,同样叹息说:“谢某也为老王爷的死感到万分悲痛。只是遗憾今日出门太急,没有来得及换一身孝衣。”
他说是这么说,琉璃镜后的眼眸,却没什么黯然神伤的意思。
沈携玉盯着谢琰,默默地拿起烟杆放到唇边,慢慢地吸了一口。
谢琰今天穿的这身衣服,他有点眼熟,似乎是在学宫时穿过的。
难为他谢怀安能把当年的旧衣找出来,却没有时间随便找一身丧服。
沈携玉没有戳破,只说:“礼数不重要,心意到了就行。毕竟有些人哪怕穿了丧服,也不见得就是真心来哭丧的。”
谢琰道:“礼数还是应该尽到的,要不然太失礼了,老王爷泉下有知,又该生我的气了。”
沈携玉用烟杆敲了敲桌角,说道:“那怎么办呢。要不然把我这身衣服脱下来,给先生穿?”
谢琰眸色微变,然而不等他回应,沈携玉又挪开了视线,自说自话道:“啊呀,不行。把我穿过的旧衣再给先生穿,有点太冒昧了。”
谢琰冷静地看着他,说:“谢某不介意。”
沈携玉抽手道:“不成,我介意,我这里面可没穿衣服。脱掉就要被人看光了。”
话音落地,他感觉谢琰捏在自己腕上的手,紧了一下。
随即听见那人沉声道:“无妨。当年在我金陵城外的别院里,和殿下温泉同沐的时候,也不是没有互相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