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卓掂了掂手中沉甸甸的钱袋子,将其塞进怀里,金锭相撞的脆响在衣襟里闷闷地荡开。正午炽热的阳光,为整条大街披上一层耀眼的金纱,青石板上浮动的光晕映着两侧商铺,雕梁画栋的楼阁鳞次栉比,叫卖招客的声音此起彼伏。阿卓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麻衣,单薄的身影在这繁华喧闹、纤尘不染的街道间穿梭着,显得格格不入。
转过三个街角后,阿卓钻入了这座城的阴影处。
明暗骤然交割,一股腐臭味儿瞬间扑面而来,这里和身后的锦绣天地恍若两个世界。污水横流的窄巷像一条溃烂的肠子,在朱门绣户的阴影里蜿蜒。阿卓踩在嵌入些许碎砖常年潮湿的巷道里,黏腻的触感透过草鞋直钻脚心。一旁六尊铸铁螭首正喷吐着酒楼残羹,引来成团的绿头苍蝇在浓稠的汤汁上停留,踩出一层层光圈。
阿卓突然按住胸口钱袋,朝着巷子边的一个药铺走去。这是个简陋的药铺,几根竹竿一捆茅草搭起来的,上面摆着些平时寻常的草药。阿卓常常在这里买药。据说药里有几味妖兽骨血,能治奇病,但是价格不菲。阿卓从怀里掏出一个金锭,捏下一个小角递给了铺子后面的老者。
“按照之前的药方,抓三副。”
老者接过金子,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利索地从背后拿出了三副药。他嘴角扯着干巴巴的脸皮,露出一个可怖的笑容:“给,早就给你准备好了。”
阿卓接过药包,加快脚步,走到巷子尽头。尽头是一间柴扉半掩的院落,院中晒药的竹筛翻倒在霉烂的稻草堆里,屋顶上的茅草已经残缺不全,在风中摇摇欲坠。他推开门,一股刺鼻的霉味扑面而来。昏暗的房间里,母亲正虚弱地躺在榻上,脸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阿卓将药包放在榻边,心中五味杂陈。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蹲下,轻轻握着母亲枯枝般的手,声音轻柔地安抚道:“娘,我回来了。药我买到了,我这就去给您熬药。”
母亲听到阿卓的声音,眼皮微微颤动,缓缓睁开眼睛,嘴唇轻轻扇动,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放心吧,我作长随挣的赏钱,遇上了俩好心的猎妖人,多挣了点儿。”
说完,阿卓转身快步往院子走去。不一会儿院里却传来陶罐碎裂的声响。
“药!我的药!”阿卓在院里大叫着。
“陈卓然!扔下我们自己去赚大钱是吧?好你个背信弃义的小人!”
院里闯入了三个和阿卓年龄相仿的人,一脚踹倒了正在熬的药,开口叫骂道。三人正是那天被恒琰拒绝的三位少年。
“我没有!” 阿卓红着眼,大声辩解,“我娘病重,我得照顾她,实在没时间和你们一起接活儿。要不是药吃没了,那天我也不会去当长随!至于挣的钱……我可以分给你们!”
“好啊!挣大钱了!在我们面前丑显摆了!”带头的少年满脸怒容,暴跳如雷。